为今之计,只有将大公主掌握在自己手中,如有必要,就除掉她,挑起皇上和瑞王的矛盾——
冯太后虽是让他想该如何补救,心中已然有了决断。
皇上未尝不会知道当年是她下手杀了柳意娘,若将此事告诉瑞王,瑞王一定会来复仇,大公主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证据。到时皇上不用脏了自己的手,污了自己纯孝的名声,借瑞王之手就能除去她。
她要在皇上行动前,先下手为强。
“给端王府送消息,让他别惊动任何人来见哀家。”冯太后神色变幻了几次,才下定了决心。
王牧英连忙应下,正要离开时,被冯太后叫了回去。
冯太后又对他低语了几句,才让他告退。
“瑞王不日就抵京,处置这件事宜早不宜迟。”冯太后手中的佛珠越转越快,正如她的心情一般。“阿妧已经过了头四个月,正是稳定的时候,皇上随时都可能带她回宫。”
张嬷嬷在一旁候着,不敢打扰冯太后。
“哀家记得,咱们从宫中出来,带了些好人参来?”冯太后突然问道。
张嬷嬷应道:“带了些给您入药用的。是前年北边送来,粗细和长度都是难得的,方太医来看过,说是药性也好。”
“挑几株好的,再另选些补品,给昭妃送过去。”冯太后微微颔首,吩咐道:“叮嘱她安心养胎。”
张嬷嬷虽是不解太后的用意,还是立刻去开箱笼去找。
等准备妥当后,冯太后派素心去长锦宫送。
长锦宫。
赵峋正在清辉堂处理政务,阿妧得知是素心奉太后之命来时,让人请了进来。
“奴婢给昭妃娘娘请安。”素心行礼后,指着身后的宫人道:“太后娘娘命奴婢来给您送补品。”
她身后跟着四个宫女两个内侍,每人都捧着一个托盘。
阿妧含笑点点头,青兰拿了荷包来打赏。
“素心姑娘陪本宫说会儿话。”阿妧留下了素心,让青兰带别的宫人内侍下去喝茶。
“娘娘这是四个多月了罢?”素心看着阿妧,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。“娘娘算是守得月开见月明了,奴婢替您高兴。”
阿妧笑着应道:“多谢素心姐姐,当初若没你们照应我,我也不会有今日。”
虽是阿妧已经封了昭妃,待她们还如从前般亲切,素心眸中的笑意更深了些。
“许久没有听到过素月姐姐的消息,不知她过得如何了?”阿妧问道:“我记得她夫君,便是近卫营的校尉。”
素心点点头,道:“素月姐姐前些日子托人给太后送了她做的抹额,说是她有孕了,这些日子害喜厉害,这才没能给太后请安。”
“那我倒该给素月姐姐道个喜。”阿妧目光中露出惊喜之色。
当初素月帮了她不少,若皇上和太后撕破脸,她希望能周全曾经帮过她的人。
两人说了会儿话,素心看着时候不早,趁着起身跟阿妧告辞的机会,送上了一方帕子。
“娘娘,奴婢身份低微,没什么能送给娘娘的。”素心神色郑重的道:“还请您别介意。”
阿妧接了过来,握着她的手,柔声道:“自然是素心姐姐的心意更重。”
素心松了口气,这才告退离开。
阿妧托腮思忖了片刻,将帕子展开后凝视了一会儿,随后交给朱蕊仔细的收好。
“娘娘,锦绣宫的人来传宁妃娘娘的话,说是大公主后日请您去流翠亭赏景。”
流翠亭是行宫中依山傍水的好地方,不远处引了活水进来,形成一道小小的瀑布。旁边便是百花园,大公主上次还跟她要过花环。
“回去告诉宁妃和大公主,本宫必到的。”阿妧唇边浮出一抹淡淡的笑容,应允道。
她已经有好些日子没出门了,正好去散散心。
知道阿妧后日出去,青兰她们忙替阿妧准备起来。
等赵峋回长锦宫时,已经到了亥时。
见东偏殿还是一片灯火通明,赵峋知道她没睡,本想直接回寝殿,又转了方向去了阿妧殿中。
他进来时,阿妧还没让人收起小几上的各色礼盒。
“皇上,您回来了。”阿妧扶着腰起身,吩咐人去倒养胃的蜂蜜水,又对赵峋道:“您看,太后让人给妾身送了好些补品来。”
前些日子太后已经赏过阿妧,这次送了许多补品来,太后的举动有些耐人寻味。
赵峋随手打开了一个两尺见长的锦盒,里面放着两株野生山参,挑了挑眉道:“太后倒是把好东西给了你。”
“让人都收起来罢,你不用这些。”纵然夸了声好,赵峋并不放心蓬莱居送的东西。
阿妧应了声,让人登记造册放到库房。
“明日朕要出宫一趟,纪云益跟着朕走。沈铎在近卫营,朕已经命他明日到行宫。”赵峋叮嘱阿妧道:“最迟不过三日朕就回来,你有什么事吩咐他便是。”
虽是皇上曾对沈铎有过怀疑,可眼下能最忠诚保护阿妧安全的,也只有沈铎。
“多谢皇上。”阿妧心中微动,柔声道:“妾身和孩子在行宫等您。”
赵峋闻言,唇角微翘,笑意染上眼底。
“好,朕会早些回来。”
***
阿妧醒来时,天色已经大亮。
最近最近害喜的反应轻了不少,早上格外嗜睡,加上赵峋不在行宫,她也不用去给太后皇后请安,最是自由。
不过想到今日答应了大公主去流翠亭,还是挣扎着起来了。
听到帐中的动静,青兰和朱蕊前来服侍。
阿妧梳洗更衣,用过早膳歇了片刻后,阿妧便坐上撵轿,带着青兰她们四个宫女,两个内侍,还有随行的羽林卫,向流翠亭出发。
当她能远远望见流翠亭旁飞出的小瀑布时,忽然见到有宫女神色慌乱的跑来。
“出什么事了?”阿妧心中有了些不好的预感,忙让撵轿停下,叫住了她。
“回昭妃娘娘的话,大公主不见踪影,好像、好像是落水了,奴婢去找人帮忙——”那小宫女几乎要哭了出来。
阿妧闻言,险些坐不住要滑倒。
前些日子她梦到过大公主落水,怎么就成了真——
“去流翠亭!”阿妧强撑着身子,咬牙道:“桂兴,立刻让人找纪副统领过来。”
桂兴忙小跑着去了,撵轿重新被抬起来,离得越近,阿妧越是心慌。
等到了流翠亭时,宁妃发了疯似的顺着水边寻找,若不是宫人们拦着,只怕她都要自己跳下去了。
“宁妃姐姐,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阿妧扶着青玉的手快步走了过来,她看到宁妃哭红了眼,忙道:“公主是在哪里不见的?”
平日里宁妃护着大公主如同眼珠子似的,不舍得她离开自己片刻,公主怎么会不见了?
宁妃不知已经喊了多少声公主的名字,声音已经嘶哑。“是我,是我没看住珠珠——”
自从得知珠珠的身世后,宁妃这些日子总是神思恍惚,万分不舍,却又知道留不住她。
今日带她来流翠亭,宁妃看着公主活泼可爱的模样,心中骄傲又酸楚,一走神公主不见了,宫人说她是去追皮球。
本以为有奶娘和宫人跟着,会很快回来,没想到只听“扑通”一声,不远处传来落水的声音,宁妃不由慌了神,立刻起身。
奶娘和宫人都说公主转眼就不见了,可皮球还在。虽是有几座假山,可大家找遍了都不见公主身影。
那水声,只怕是公主落水。
见她泪如雨下,只顾着自责,桃枝红着眼替她说了经过。
“宁姐姐,别着急。”阿妧看着染上泥土的小皮球摆在石桌上,鲜亮的颜色刺痛了她的眼。“大公主一定没走远,咱们肯定能找到。纪副统领这就来,再扩大些范围。”
那个小皮球是她出宫时买来送给大公主的礼物,大公主很喜欢,连来行宫都带在身边。
联想到那个可怕的梦,阿妧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,胃里也翻腾得厉害,几乎要吐出来。
已经有懂水性的人下去找,阿妧心中焦急不已,若不是怀着身孕,她也不想管自己这个秘密暴露,恨不得直接下水。
“昭妃妹妹,你有孕在身,别跟着操劳了。”宁妃心如刀割,分出一分心神给阿妧。“你回去罢。”
阿妧摇了摇头,宁妃已经有些六神无主,她不能走。
“禀告太后罢。”阿妧道:“除了这样的大事,多一份力量也好。”
宁妃本该毫不犹豫的答应,可此时却有些迟疑。
皇上隐瞒公主的身世,怕防着的就是太后,会不会这次就是她们下手要害公主——
“那就告诉淑妃娘娘。”阿妧当机立断道:“皇上还没恢复皇后的掌宫之权,直接禀告太后是越级,也不好。”
宁妃回过神来,忙应了一声。
不过她坚持要让阿妧回长锦宫,理由是怕阿妧动了胎气,实则是心知阿妧怀的才是皇上的亲生骨肉,若出了闪失,她简直是罪该万死了。
阿妧知道自己怀着身孕,在这儿只会添乱,便让她带的羽林卫、青玉和青兰留下帮着找人,朱蕊和青梅跟着她回去。
回去的路上,明知是徒劳,阿妧还是焦急的四处张望着,想发现关于大公主的线索。
忽然,当撵轿走到一半时,她发现旁边的草地上有一个五蝠的络子,那样式有几分眼熟。
阿妧忙让人停下撵轿,让朱蕊给她取过来。
络子上的金镶玉长命锁是赵峋赏给大公主的,她亲手打的络子,这些日子大公主一直带在身上。
公主怎么会在这里,莫非是有人带走了公主?
阿妧心中一惊,正想让人去叫人时,惊愕的发现,替她抬撵轿的人,全都倒在了地上。朱蕊和青梅发现后,联手挡在了她身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