郑采女只感觉胸口一阵尖锐的疼,眼前也阵阵发黑,可她只得匍匐在地上,哀求道:“娘娘饶命,妾身错了,妾身再也不敢了。”
“还有下次?”郑妃眼中闪过一道阴狠之色,她冷冷的道:“本宫看你该直接被发配冷宫!”
若不是念在郑丹月与她同出平阳侯府,一损俱损,她恨不得杀了这个蠢货。
“娘娘,妾身不敢了!”郑采女瑟瑟发抖,连连磕头。
“收起你那副卑躬屈膝的姿态!”郑妃见状,非但脸色没有半分好转,反而愈发难看起来。“你竟在熙昭仪那个贱人面前,求她给本宫说好话?”
郑采女回过神来。
以自己堂姐的骄傲,是决不能容忍这样折损她自尊的事情发生。
“娘娘,妾身知错了!”
郑妃越看她越生气,只是没等她发作出来,便捂着心口险些直直的栽下去。
“娘娘!”春月和春桃忙冲上去扶住了她,赶紧拿出药丸让她含服。
她们飞快的将郑妃扶回房中,不敢去琢玉宫找皇上,只得向去坤仪宫求皇后。
张皇后赶来看,发现郑妃确实气色不好,一面请了太医来,一面让人去琢玉宫告知皇上。
虽是皇上气头上降了她位份,可郑妃毕竟得宠多年,不好置之不理。
结果只等来了刘太医替郑妃诊脉。
刘太医询问郑妃昏倒的情形,宫女们支吾着回答了。他心中了然,郑妃必是回来闹了一通,急火攻心。
他看望后,开了些药,又赶着回了琢玉宫给皇上复命。
皇上听了他的回话,并没有什么反应,让他先退下。
刘太医心中清楚,郑妃的恩宠,怕是比不上熙昭仪了。
***
众人都知道皇上在琢玉宫留了一夜,除了琢玉宫人外的都不知道,皇上守了熙昭仪一夜没合眼。
第二日皇上政事要议,特意叫来了苏容华,让她不用去给皇后请安,来陪着阿妧。
宁昭容在坤仪宫散了后,也来了琢玉宫。
她见到外间还未收起来的肚兜鞋子等物,心中一痛,对青兰道:“快把这些收起来,别让你们主子瞧见伤心。”
青兰答应着去了,宁昭容才走了进去。
阿妧刚醒,正没什么精神的靠在大迎枕上。
“今日可好些了?”宁昭容走到床边,苏容华让开了位置。
阿妧嗓音沙哑的道:“劳宁姐姐担心,我没事。”
昨日惨烈的情形她们都看在眼中,知道失去孩子的阿妧再安慰也是徒劳,只得劝了两句让她放宽心,尽快保养好身子。
“大公主怎么没来?”阿妧弯了弯唇角,轻声道:“我给她准备了玩具。”
她才失了孩子,宁昭容哪里敢带着大公主来刺激她。听她这么说,宁昭容忙道:“我是从坤仪宫来,便没带她。改日我带着她来看妹妹。”
阿妧轻轻点头。
知道她此时身子虚弱,宁昭容和苏容华没有让她多说话,见她喝了药又歇下,两人悄悄走到了外殿。
“苏妹妹,熙妹妹便要你多关照些了。”宁昭容叮嘱道:“熙妹妹是个聪明人,只怕她钻牛角尖。若她有什么情绪不对,你劝不住就让人来知会我一声。”
苏容华答应下来,低声道:“娘娘,瞧了阿妧妹妹的模样,妾身也觉得心疼。她走到今日不容易……”
“是不容易,所以断不能让她消沉,功亏一篑。”宁昭容比苏容华看得更长远,“她有皇上的宠爱,调理好身子很快还会再怀上皇嗣。”
苏容华沉稳的应了。
内殿。
虽是帐子已经被放下,阿妧却没有睡意。
幕后之人真是高手,虽是一石二鸟的计划没成功,可也算达成了一半。
郑贵妃因此降了位份,郑才人失宠,还顺带除去一个杨美人。她假孕之事,若没有提前发现,只怕也要在今日被揭发。
她私下里问过朱蕊,郑才人身边的宫人是内务司送去的。那个宫女能嘀咕出这样的话来,想来不是无心之过。
郑贵妃太骄傲,郑才人有私心,这是被人钻了空子。
这些时日,贤妃病了,帮着张皇后管理后宫事务的是温昭媛,她办事妥帖,张皇后很信任她……
在很早之前,自己就跟温昭媛有过接触,她姿色在后宫中算是平庸,不是很得皇上宠爱。平日里行事极为低调、态度亲和平易近人,自己也觉得她是个妥帖的人。
阿妧唇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。
这计划的高明之处在于,若自己想达到最好的效果,让皇上因此愧疚而对她不同,就不能拆穿假孕这件事。
那人能做到毫无痕迹的下药,定然也想好了退路。
还有贤妃的病——
阿妧总觉得她病得不正常,可她一直是温昭媛在照顾的,其中会不会有什么猫腻?
只是昨日一番折腾,到底让她元气大伤,不能立刻去找贵太妃商议。
此时没有证据,只能小心提防着她。
正当阿妧静静的想着这些事,忽然听到外面响起脚步声。
阿妧凝神听着动静,应该是赵峋。
她立刻闭上眼睛装睡。
果然帐子被掀起,他看了一会儿,没有吵醒她。
很快她又听到赵峋问起朱蕊,她今日状况如何,吃了多少膳食、有没有好好用药。
在他的絮叨声中,阿妧倒有了两分困意,真的睡了过去。
***
距离阿妧“小产”已经过去近一个月,赵峋有多一半的时候都在琢玉宫陪他。
杨美人最终还是夺去封号,被打入冷宫。
虽是最终查出她行事并无差池,推到阿妧只是意外,可赵峋盛怒之下仍想直接赐死她,还是被阿妧劝了下来。
既是杨美人无意之举,阿妧不想再让人因此丢了性命。况且她总觉得此事还有蹊跷,若日后能揪出幕后主使,留着杨美人一条命,以后还能有个证人。
杨美人感激不尽,不仅是保住了性命,更庆幸不会牵连家人。
她没有怨气,反而说会在冷宫中替阿妧抄经祈福。
阿妧领了她的心意。
郑妃犯了心疾一直在景和宫养病,贤妃也没再出来,后宫中短暂的安静下来。
这日赵峋从福宁殿过来,他没有让人通传,想悄悄看看阿妧都在做什么。
阿妧在他面前早就恢复了常态,这些日子她能下床了,在他来时总是笑眯眯的迎上来,跟他说读了什么诗,还拉着他教她作画。
她越是表现得正常,赵峋就越觉得不同寻常。
失去孩子的痛,不是短短一个月能走出来的。阿妧对腹中的孩子那样珍视,只怕他看到的都是假象。
他悄无声息的走了进去,隔着帘子的缝隙看到阿妧坐在榻上,手上拿着一卷书。
看起来阿妧倒没说谎。
只是过了片刻,赵峋觉得不对,阿妧拿着书愣愣的出神,半晌都不翻一页。
他耐心等了一盏茶的功夫,阿妧一动不动,像个木偶似的。
赵峋心中一阵刺痛。
这时朱蕊走到了阿妧身边,地上了一块帕子,轻声劝道:“娘娘,您仔细总落泪伤了眼睛,您保重身子要紧。就算不为了您自己,皇上看您这样,可是要伤心的。”
“让咱们宫中的人,不许再皇上面前透露半分。”阿妧拿帕子捂住眼,过了片刻,方才轻轻叹道:“本宫失了孩子心痛不已,皇上的舐犊之情,只怕心痛也不必本宫少。”
她放下帕子,看了眼时辰钟,吩咐道:“拿冷水帕子来,等会儿皇上要来了。”
原来如此!
赵峋心中震动,他没有进去,等朱蕊扶着阿妧去床上靠着时,方才叫上青兰,去了偏殿。
“熙昭仪平时也是如此么?”他紧蹙着眉,脸色很难看。
青兰跪在了地上。
“皇上奴婢不敢隐瞒,娘娘在您来时,总是高高兴兴的,可背了您,总是暗中垂泪,还不让奴婢们看。”青兰低声道:“奴婢说句不该说的,娘娘她太可怜了,娘娘的心结从未放下过。”
“再这样下去,怕是娘娘的身子就伤了。”
赵峋让她起来。
等这次他再进去时,脚步刻意重了些。
阿妧给朱蕊使了个眼色,朱蕊装作手忙脚乱的样子,正在藏帕子。
“皇上,您忙完了?”阿妧笑盈盈的起身,迎上去要帮赵峋解了斗篷。“这天愈发冷了,妾身也全都好了,您不必日日辛苦来琢玉宫。”
她眼角的那点红痕还未完全散去,是以她一直低着头忙碌,不跟赵峋对视。
看到阿妧的躲闪、朱蕊手中的帕子,赵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。
只是他不愿意惹阿妧伤心,便没拆穿她。
“果然好多了。”赵峋拉着阿妧打量了一番,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。“过两日,朕要出宫一趟。”
阿妧眼神暗了暗,很快又露出笑容道:“妾身才跟朱蕊她们做了桂花蜜,您带上一小罐罢,喝了对胃好些。”
她从来都是这样乖巧懂事。
“不必了。”赵峋浅笑着婉拒。
阿妧眸中的失望之色一闪而过,她回过神来笑道:“是妾身想差了,您是有正经事出去,并不是游山玩水带这些做什么。”
“你带着就好。”赵峋挑了挑眉。
阿妧愣了愣,似乎没理解赵峋话里的意思。
“你陪朕一起出去,亲自泡给朕喝。”赵峋温声道。
赵峋要带她出宫?
“是要去行宫么?妾身想跟宁姐姐和苏姐姐住在一起……”阿妧以为是皇上带着后宫一起出去,抢着安排。
她和宁昭容的位份够了,能单独占一处,再加上苏容华和大公主,刚好。
赵峋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望着她,顺势将她拉入怀中,轻啄她的唇瓣。
阿妧愕然的睁大眼睛,有些呆呆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