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药很苦?”赵峋皱了皱眉,道:“青兰,去给拿两块糖了。”
见阿妧泪止不住的掉,他放缓了声音,用哄大公主的语气道:“吃了糖就不苦了。”
赵峋话音未落,阿妧却哭得更凶了,以至于赵峋不得不将药碗交给茉香,只专心去看阿妧。
听人说过阿妧今日的遭遇后,她如今的反应也能理解。她那么怕水,在莲池中苦苦挣扎了许久,最后还险些沉下去,自是惊魂未定。
正当赵峋想着如何好好安慰她时,阿妧抽噎着开了口:“皇上,妾身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。”
“胡说八道!”赵峋下意识的反驳,语气有些凶:“你好好的在朕身边,哪里就见不到了。这不吉利的话,往后不许再说了。”
“妾身记下了。”见赵峋有些不高兴,阿妧眼神怯怯的,她乖巧的点头道:“皇上别生气,妾身不会说了。”
知道她今日委屈,明明想哄一哄她,竟对她发了火。
赵峋定了定神,让朱蕊起身,自己坐到床边,揽住了她。他叹气道:“是朕不好。”
向来尊贵威仪的天子竟跟她低头,阿妧眼中闪过一抹异色,旋即她趴在他怀中,抽噎着再次哭起来。
比起往常的克制,阿妧这次倒像是要将一生的伤心都哭出来似的。
李太医再次赶来时,听到里面的哭声,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。
哭声是女子的,应该是熙贵仪。
“乖,别哭了,仔细伤了眼睛。”这是皇上的声音。
熙贵仪的身体最要紧,他望向崔海青,等他通传一声。
“皇上,李太医来了。”
听到声音,阿妧忙收起了眼泪,还用帕子擦干泪痕,仿佛怕被人笑话似的。
李太医也闻弦知雅,装作没看到熙贵仪那双泛着淡粉色的已有些肿胀眼皮,请安后上前替阿妧诊脉。
“您的身体并无大碍,只是需要修养上一段时日。”李太医对阿妧道:“贵仪,您今日可能会发热,除了汤药外,还要多进些姜水。”
阿妧点点头,她声音还有些沙哑:“劳烦李太医了。”
李太医又带了些补身体的丸药来,交给了朱蕊,告诉她服用的方法。
正当李太医想要告退离开时,赵峋扶着阿妧躺下,让朱蕊继续服侍她喝药,将李太医叫了出来。
“从现在开始,好好给熙贵仪调理身子。”赵峋强调道。
这些日子,一直是他研究熙贵仪的解毒之法,也禀告了皇上。至于补身体的药方,他早就拟了出来。
值得皇上特意再强调的,只有那张禁用的药方。最快最有效的方法,就是让熙贵仪生个孩子。
李太医心中微愕,面上却没露出半分来。
“臣,谨遵皇上吩咐。”
等赵峋回去时阿妧已经喝完了药,面上显出几分病容来。
“皇上,妾身已经没事了,您还是早些回福宁殿罢。”阿妧已听到朱蕊说,从她被抱回来到现在,皇上一直都在凝汐阁陪着她,没有离开。
这份体贴和关心,足以让后宫中醋海生波。
赵峋想到纪云益那里差不多有了眉目,便准备先回福宁殿。
“阿妧,朕还有事,晚些时候来看你。”赵峋握着她纤细的手腕。“好好休息。你放心,朕绝不会让你平白受了委屈。”
阿妧听罢,强忍着没有再落泪,只是用力点了点头。
***
皇上陪熙贵人到晌午,才回了福宁殿。听说皇上回去后,立刻传了负责调查的纪云益过去,后宫中都看到了皇上的态度。
这是要为熙贵仪撑腰了。
畅春阁。
借着去看望落水舒婕妤的名义,敬妃去了舒婕妤宫中。
敬妃才到,便让服侍的人全都退了下去。
舒婕妤心中惴惴,不敢阻拦。
“你这个蠢货!”敬妃满面愠色,毫不留情的厉声道:“你不是跟本宫说万无一失,如今倒让本宫背上伤害熙贵仪的罪名!”
舒婕妤不明所以,起身委屈的道:“娘娘这是何意,妾身竟不明白……”
“你跟本宫保证,只是教训她一番,让她吃些苦头,怎么到了皇上口中,竟变成要淹死她?”敬妃越想越是心惊,目光也变得凌厉起来。“你是不是想趁机置她于死地?”
舒婕妤听这话不好,忙跪在地上。
敬妃将今日在凝汐阁的话都告诉了舒婕妤,等着她给自己解释。
“娘娘,妾身不敢!”舒婕妤慌忙解释道:“您知道的,妾身只是想安排熙贵仪落水,她身边也有识得水性的船娘,至多是让她呛几口水——”
敬妃满是不信,审视的目光在舒婕妤身上来回打量。
“娘娘,妾身为了万无一失,连自己都跌下水去,皇上怎么会怀疑到咱们身上?想来是熙贵仪告状,说那日您提议去游湖。”舒婕妤替自己辩解:“无论怎么查,都只是个意外!”
太多的巧合撞在一起,便不是意外。
“你当真没想趁机要熙贵仪死?”敬妃在赵峋身边已有两年,对他还是了解的,所以并不敢自己动手害死阿妧。
舒婕妤磕头不迭。
“请娘娘相信妾身,便是借妾身胆子,妾身也不敢!”她赌咒发狠道:“若妾身有半句虚言,情愿承受天打五雷轰!”
既是她已经发了毒誓,想到她谨小慎微的性格,敬妃倒也信了她的话。
“娘娘,您说熙贵仪会不会是装出来的?”舒婕妤小心翼翼的道:“妾身也落水了,并没有那样严重。”
敬妃冷笑一声,道:“你落水多久,她又落水多久?甚至她还险些沉下去,要了她的小命!”
阿妧虚弱,不是能装出来的。李太医只听命于皇上,自然不会为阿妧遮掩。
皇上动了真怒,想来阿妧的情况不容乐观。
“或许真的是意外,她被水草缠住了脚。”舒婕妤试探着道:“那样一来,便再无痕迹……”
听她说到这儿,敬妃冷冷的道:“本宫就不该听信你这愚蠢的主意!你记清楚了,若一旦事发,是你自己嫉妒熙贵仪,得知她怕水后,想要捉弄她。”
“你只求了本宫一件事,就是央着本宫提议划船游湖。”
敬妃的话不好,舒婕妤慌忙去抓她的裙摆。“娘娘,您不能见死不救,妾身也是为了您才……”
“本来这就是事实,一切都是你为了讨好本宫所做。”敬妃高傲的抬起下巴,道:“你该知道,皇上正用着本宫的哥哥,不会对本宫怎样。”
“若你懂事,本宫自会帮你,还会照顾你的家人。”
舒婕妤越听越心凉,瘫软在了地上,神色木然。
敬妃这才松了口气,从畅春阁离开。
福宁殿。
晌午才过,得知赵峋到了,纪云益带着整理好的证据前来回话。
“皇上,熙贵仪所乘的那艘船被人动过手脚,变得极容易翻覆。”纪云益递上整理好的折子,恭声道:“若不是直接倒扣过去,熙贵仪会更容易获救。”
赵峋一目十行的看下去,脸色愈发沉了下来。
“臣已经找到做旧的痕迹,能做到这种程度,手艺必定不凡。”纪云益解释道:“请皇上给臣三日,臣必定查出是何人做的手脚。”
“两日前敬妃提议,乘船游莲池。”赵峋提示纪云益道:“敬妃的人查一查,不过朕想着她没这么大胆子敢害人性命。”
纪云益应了下来。
“熙贵仪跟朕说过,她觉得仿佛有人拽住她往下沉,又像是有水草缠住了她。”想起阿妧的话,赵峋道:“朕猜测,即便真的是敬妃布局,更是有人想借敬妃的这个计谋,谋害熙贵仪性命。”
“很有可能这是两件事,尽快去查。”
这事本就是敬妃提议,她不会蠢到真的闹出人命。
纪云益领命而去。
赵峋随手翻开一本折子,却发现自己根本看不下去。
在今日之前,他本以为阿妧对他来说,是可有可无的存在。
她娇媚貌美,她乖巧懂事,她待自己的一片真心,她合他的心意——可这些都不算特殊,他身边也从没缺过温顺聪慧美人儿。
所以他宠着她,给她些特别对待,眼见她眼中焕发出光彩,如同星辰般熠熠生辉。
可今日看到她没有生气的模样,他才意识到,他不能看着她凋零在自己怀中。
他想让她陪在身边,这是眼下他能确定的。
若说爱她,对于坐拥后宫的佳丽的天子来说,着实有些奢侈,也并不现实。
而更令他愤怒的是,他的后宫中竟也有人动了歪心思,甚至要闹出人命来。
他决不能重蹈先帝覆辙,让后宫乌烟瘴气,让皇嗣折损在后宫的争斗中。
“崔海青,派人去看看熙贵仪如何了?”赵峋把折子放在一边,叫来了崔海青。“那些补品给熙贵仪送去,吩咐御膳房,往凝汐阁送的膳食必然要精细。”
见皇上竟因熙贵仪有些乱了心神的模样,崔海青也觉得惊讶,忙答应着去了。
“皇上,熙贵仪已经好多了,也用了一碗蛋羹,喝了一碗姜糖水。”崔海青打听的很细,来回道:“熙贵仪还说,让您别惦记,她一切都好。”
赵峋定了定神,开始提笔批折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