郑贵妃想要打压她,放到今日可是选错了。
皇上正在考验她,正是待她浓情意蜜的时候,又早早送了她生辰礼物,怎么会真的不管不问?
虽是夜里有些风凉,阿妧还是换上了那件天水碧的雾云纱裙,也不许人服侍在旁,自己坐在凝汐阁后院的石凳上,自斟自饮。
阿妧不会饮酒,才喝完两杯,便觉得双颊隐隐生热。
连朱蕊都不能近前,茉香等人只得远远的看着,猜测着自家主子定是伤了心。
皇上待主子那样的好,如今郑贵妃还是能轻易的将皇上抢走。
看着时辰钟已经指向子时,茉香对朱蕊低声道:“要不要把主子扶回来,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。”
朱蕊知道阿妧这么做必定有自己的道理,当着青梅和青兰的面,她只能无奈的摇头道:“没瞧见主子特意换了衣裳,定是心中想着皇上,咱们怕是难以劝动。”
正说着,忽然身后有脚步声响起。
她们闻声转头,看向来人竟是皇上时,吓了一跳,忙要蹲身行礼。
赵峋摆了摆手,让她们不必出声。
天色已晚,周围一片阒静,只有虫鸣和风声送来些许花香,阿妧孤单的坐在石桌前。
他一直知道,阿妧是极美的,眉目精致,妩媚多娇。
今夜她特意穿了他送的雾云纱制成的裙子,那雪白的肌肤映着天水碧的颜色,在月光下竟隐隐有种莹润如玉的感觉。手臂上松散披帛轻盈又飘逸,仿佛真的如一抹云雾在她身前似的。
赵峋蓦地想起在清凉苑中,自己随口说的让她生辰那日穿着,她是没有忘的。
他放轻了脚步声,一个人走到阿妧身后。
“阿妧。”他走到她身边坐下,低低的唤她的名字。
阿妧有些迟钝的侧过头,醉眼迷离的望着他,忽然扯出一抹笑容:“皇上,是您吗?”
说着,她又倒了一杯酒,仰头灌了下去。
方才听朱蕊说,她回来后什么都没吃,只拿了壶冷酒自己喝。
赵峋握住了她莹白的手指,她指尖已经冷透了,显然已在这里坐了许久。
“不,你不是。”阿妧摇了摇头,又要去倒酒。
先前还未见过阿妧喝酒的模样,赵峋也拿不住她的酒量如何,这会儿是不是已经醉了。
“怎么不是?”赵峋耐着性子道:“阿妧,你……”
他话还没说完,只见阿妧摇了摇头,挣开了他的手,趴在了石桌上。“皇上、皇上去看贵妃娘娘了。”
若在清醒的时候,阿妧向来知情识趣,从未有过拈酸吃醋的举动。
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,赵峋越要将她带起来,阿妧偏要躲。她自己站了起来,张开双臂转圈。
“好看吗?”阿妧的杏眸在月色下愈发清亮,她手臂上的披帛随之飘起,如同腾云而来的仙子一般,仿佛随时都会离开。“我要穿给皇上看,皇上一定喜欢……”
“这是皇上送我的礼物呢,独一无二,只给我一个人的。”
她自己踉跄着转了两圈,眼看要站不稳摔倒,赵峋忙将人捞入自己怀中。
“不会喝,就不要逞强。”赵峋见怀中的人粉面生春,媚眼如丝,望向他时,眼神却都凝不到一处去,显然是醉了。
阿妧不肯安分,还要挣扎着下去。
“想见皇上?”赵峋拿出哄大公主的耐心,问她。
阿妧先是点点头,又摇摇头,即便在意识不清醒的时候,那抹痛苦似乎深深刻在她的心上。
“不,我不能见。我不要皇上不高兴。”
原本只想来看一眼就走的赵峋,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刺中,他抱着她回了房中。
当晚,他留宿了凝汐阁。
***
消息传出去,原本没面子的是阿妧,如今竟换成了郑贵妃。
郑贵妃使出旧疾复发的手段,竟也没留住皇上,反而皇上去了凝汐阁,陪了熙贵仪一整夜。
阿妧宿醉醒来,头疼得厉害。
昨日她本是装醉,后来为了更真实些,猛灌了好几口,后来竟真的醉倒在赵峋怀中。
她身上倒干净清爽,想来皇上对一个醉鬼没兴趣。
“主子,喝些醒酒汤罢。”朱蕊端着醒酒汤近前,看着阿妧不住的揉着额角,忙自己上去帮她按摩。“皇上让您不必去给皇后请安,已经替您告了假。”
阿妧艰难的点点头。
她要加重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分量,这样才能让皇上更容易相信她,摆脱腹背受敌的困境。
“主子,夏青去太医院找隗吏目取伤药,顺便带回了这个转交给您。”朱蕊递过去一个细长的瓷瓶,低声道:“主子,您别忘了,隗吏目提醒过您,若不尽快解毒,对身子损伤极大。”
阿妧握在手中,一时间千思万绪。
郑贵妃病着,皇上到底顾及旧日情意,时时去看她,却从未留宿。
阿妧反而承宠过两次,还时常被赵峋召到清凉苑和福宁殿伴驾,不过两人都默契没提起她醉酒的事。
若想要刺探消息,这是最好的时候。
但她本就无意刺探消息给太后,在赵峋面前自是一点可疑的举动也无。
这日照旧是阿妧照旧在清凉苑陪着赵峋批折子,她在一旁的书案上临字帖,两人虽是都不出声,安安静静的竟也有种岁月静好之感。
“两页大字写完了么?”赵峋抬起头,见阿妧停了笔揉手腕,问道。
见阿妧点了头,赵峋又道:“拿来给朕瞧瞧。”
阿妧起身,目不斜视的递了过去。
“怎么不敢看朕?”赵峋看着阿妧,挑了挑眉问:“朕还能吃了你不成?”
阿妧神色清正道:“后宫不得干政,您的书案上全是折子,妾身这是在避嫌。”
赵峋笑笑,起身到阿妧书案前,指出她书写的问题。
“朕明日要出宫去一趟京郊,两三日才能回来。”指点完她,赵峋方才道。
听了他的话,阿妧算了算日子,无意识下露出中放松的神色。
她乖巧的点点头,柔声道:“妾身等您。”
赵峋留意到了,却没有点破。
待她离开后,赵峋叫来了李太医。
“皇上,若隗秋平的记载没错,大约两日后,熙贵仪身体内的毒就会发作。”李太医恭声道:“且他记录的解药,也只有饮鸩止渴的功效,长此以往会损害身体。”
以阿妧的能力,自然找不到这样的药,能给她提供这些的,也就只有冯太后。
想来也不难理解,控制人的种种手段,冯太后最为擅长。
“朕两日后便会回来,你继续留意这隗秋平的动静。”赵峋吩咐道。
李太医应声退下。
眼下西北边境不稳,赵峋想要调原先镇守西南的瑞王过去。
众人皆知,瑞王既是皇上的兄长,亦是皇上最大的威胁,比起不成器的端王之流,他是手握兵权的亲王。
皇上既要用他,又不得不防备他。
此次皇上去京郊,就是要在瑞王回来之前,亲自阅兵。
***
京郊行宫。
离正式阅兵还有一日,赵峋先去了行宫。
长锦宫,书房。
本该在千里之外的瑞王赵峥,竟站在行宫的书房里。
赵峥神色冷峻严肃,行礼一丝不差。“臣见过皇上。”
“皇兄从千里之外赶回来,着实辛苦。”相较之下,赵峋则显得温和得多,也更平易近人些。
赵峥是先帝皇次子,虽是不得宠,却有行军打仗的才能,一直征战在外。曾经赵峋便和他一起上过战场,只是自三年前,两人变得生疏了不少。
“皇上叫臣来,是为了对西北用兵一事罢?”赵峥开门见山道。
赵峋微微颔首,又道:“此事自是要同皇兄商议,此时朕想说的是另一件,是家事。”
赵峥闻言,脸色愈发难看了些。
“皇兄,朕知道因三年前柳姑娘香消玉殒一事,令你悲痛至今。”赵峋墨色的眸子中闪过一抹痛色,低声道:“朕有愧于皇兄。”
柳意娘出身低微,却是赵峥心爱的人。虽是一时不能娶做王妃,可两人已有了夫妻之实,赵峥要等合适的时机,向先帝提这件事。
然而赵峥奉命出征前,将柳意娘藏了起来,三年前被冯太后的人找到。冯太后为了斩草除根,杀了柳意娘。只是苦于没有证据,并不能揭发太后。
“臣知道,这件事与皇上无关。”赵峥声音冰冷,却并无迁怒。“冯太后想对付的人,是臣。”
三年来,他们兄弟两个从未见过面,赵峥每次都找理由不回京,也给了人错觉,他们不睦。不过因冯太后最终选择扶持赵峋登上皇上,到底有些隔阂。
“皇上放心,臣不会因为这件事,对西北的战事有半分轻忽。”赵峥冷静的道。
赵峋叹了口气,道:“当年朕察觉到太后的动向已晚,没来得及救下柳姑娘,但是朕将你们的孩子,带了回来。”
当赵峋带人找到柳意娘母女时,孩子被藏得好好的,柳意娘却已奄奄一息。她将孩子托付给了赵峋,才咽了气。
他话音未落,赵峥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,他脸上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痕。
“柳姑娘替皇兄生下一女,今年已满三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