消息来的突然, 比之皇上去了静思轩看熙贵人,更掀起波澜。
这皇嗣还是没能保住,没人真心实意的替卫容华惋惜, 更没人心疼这个极可能死在后宫争斗中的胎儿, 大家都等着看好戏。
熙贵人被关了起来,显然与前些日子卫容华险些小产有关。最近卫容华连床都没下过, 在朝露阁保胎,却还是没能保住, 少不得还要归罪到那日。
朝露阁。
卫容华哭得撕心裂肺, 她脸色苍白憔悴极了, 她紧紧的捂着小腹, 口中犹自喃喃着:“孩子!我的孩子没了……”
满屋子的血腥味伴随着她的哭声,更令人揪心。
敬妃已经来了, 想到还要面对皇上、皇后,头疼之余,又恨卫容华不中用。
果然是个福薄的, 连孩子都保不住。
张皇后先赵峋一步到了朝露阁,看到哭得几乎厥过去的卫容华, 只得安慰了两句“你还年轻, 往后还会再有孩子的”云云, 将胡太医等人叫了出来。
因先前胡太医早就禀告过这胎保得艰难, 张皇后也没太意外, 想着要如何向赵峋解释。
“娘娘, 卫容华在当日情形就不好, 勉强保住了皇嗣,终是没有留住。”胡太医面上亦是添了愁色,皇上若动怒责罚下来, 他们也跟着倒霉。
“那药性就如此霸道?”张皇后已经拿了香囊中的药材给胡太医,沉声问道:“你们上次可曾有什么结论?”
阿妧香囊中的药材,是能致人滑胎,可正如皇上提出来的疑问,需要一定的剂量才管用。
胡太医亦是觉得有些奇怪,按照他最初替卫容华施针时的状态,起码还能再稳一段时日。否则他在皇上面前,会比那日说得还严重些。
只是还不等胡太医回话,外面便响起通传声,说是皇上到了。
张皇后和敬妃连忙迎了出去,赵峋快步走了进来。
“皇上,妾身辜负了您的信任,没能照顾好卫容华。”敬妃红着眼圈,像是真心实意的为失去这个孩子而悲痛。“妾身愿领罚。”
与其等着被皇上斥责,倒不如自己先认错。
敬妃在心中盘算着。
赵峋闻言,转过头淡淡的看了她一眼,没有理会,直接去了卫容华房中。
那股子血腥味无法忽略,卫容华眼睛已经哭得红肿,见赵峋进来,她强撑着竟从床上起身,只是没站稳,摔倒在了地上。
“皇上,皇上,妾身无能!”她哭得几乎睁不开眼,手中却抓紧那片玄色绣着云纹衣角,哀声哭道:“妾身没能保住皇上的孩子,是妾身对不住皇上……”
她哭得哀伤至极,闻讯赶来的宫妃们,站在院子里都听得一清二楚。
赵峋凝视她片刻,退后一步。
崔海青忙给宫人们使眼色,让她们赶快将卫容华搀回床上。
想到那日在静思轩中,熙贵人只是无力起身,皇上都亲自去扶人。无论卫容华是不是无辜,以后都再无得宠的可能了。
此时皇上那种近乎冷漠的沉静,卫容华的心缓缓沉了下去。
连皇后都尚且安慰她一句,还有未来,皇上竟真的这般绝情?
“事已至此,你还是先养好身子。”赵峋神色平静,全然看不出分毫失子之痛。“朕会查清真相。”
说完,赵峋没有更多的安慰,转身出了门。
孙太医和刘太医都在门外候着,在看到刘太医来时,张皇后等人亦是有些惊讶的。
在太医院中,最得皇上信任的便是他,皇上在卫容华保胎时尚且没让刘太医来,等她小产了,反而派了刘太医?
皇上是觉得这其中有问题么?
满院子的宫妃们都在暗自酝酿着该说些什么,才会显得自己贤惠又贴心,还没准备好,皇上便带着崔海青走了。
前些日子因卫容华有孕,朝露阁一时成为了最炙手可热的地方。
这才过去多久,这里怕是要彻底冷落下来。
里面的哭声似是一直都没停过,令人听了觉得难过。
苏贵人又看了一眼“朝露阁”三个字,随着众人一起离开了。
***
静思轩。
因上次皇上亲自来看过她,阿妧在静思轩的待遇与凝汐阁也差不了多少。
卫容华小产的消息,阿妧也没被瞒着。
原本这里的人想请个太医来给阿妧诊脉,阿妧听到这个消息,借口说要低调些,仍旧请隗秋平来。
“主子,卫容华没保住孩子,会不会牵扯到您身上?”朱蕊有些担心的道:“先前只是险些小产,对您的陷害不够,这次竟直接真的没了孩子……”
阿妧表现得却很平静,她这两日正在拆自己打好的络子。
“岂止如此,我觉得大概还能进一步查明我的‘罪证’呢。”阿妧一面费劲儿的用针挑着拆,一面回应道。“她们想坐实我的罪名,这是个好机会。”
即便最开始这件事没准备牵扯到她身上,见从她身上搜出了香囊,定然会加以利用。
这样也好,凝汐阁中能彻底清查一番,方便她以后做事。
将计就计本来没有问题,只是她们都没料到,这香囊是皇上给的,药也是皇上授意下的。
“主子,仔细您扎了手!”朱蕊见阿妧前两日还兴致勃勃的编,今儿又开始拆,有些不懂。“您若不喜欢,直接丢了便是,或是奴婢帮您来。”
阿妧摇了摇头,道:“不能丢,还得我亲自拆,把我拆到一半的那个,放到显眼些的地方。”
她的一举一动,都会被传到赵峋耳中。
编织同心结是她的情意,亲手拆掉是她的伤心。
朱蕊没有多问,她才放好时,便听到外面想起通传声。
“熙贵人,隗吏目来了。”
听到是隗秋平来,阿妧放下了手中的东西,让朱蕊去开门。
“微臣给熙贵人请安。”隗秋平提着药箱走了进来。
阿妧示意朱蕊去望风,她让隗秋平诊脉。
“微臣斗胆问贵人一句,贵人身上没什么不适么?比如腹痛……”隗秋平诊脉后,蹙着眉问阿妧。
既是素月说过可信的人,她纵然此时没带信物,还是准备试一试。
“隗吏目,我自己的身体,自己是清楚的。眼下我有些麻烦,还请隗吏目不要跟任何人提起。”阿妧恳切的望着他,低声道:“等我从这里出去,再说这件事。”
医者仁心,隗秋平虽是不赞成阿妧这种行为,却也理解宫妃的无奈。
“有件事可能对熙贵人有帮助,微臣多言一句。”隗秋平去留心打探过阿妧的情况,知道她从太后身边到后宫的难处。“卫容华小产后,皇上最信任的刘太医去了朝露阁,不像是为卫容华诊治。卫容华这次小产,有些古怪。”
他这两日当值,偶然见过刘太医写的脉案。
“连胡太医都说,卫容华这胎纵然保不住,也不会这样快。”隗秋平补充道。“微臣想起前些日子整理医书,看到一个偏方,只要加入两味不起眼的药材,就能加速小产。”
阿妧心中微动,对隗秋平道:“我有个不情之请,隗吏目可否将这件事提示给太医们?”
卫容华小产来得突然,一定是有人等不及下手,若找不到新的证据,自然会全推给她。
即便她不担心赵峋误会,却也想快些抓到凶手。
再不出去,她真的会在静思轩就毒发。
“这是自然。”隗秋平垂眸道:“微臣的本分就是如此。”
给阿妧留下了滋补的丸药后,隗秋平没有多留,很快回了太医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