待黎素晚走后, 人群也散了,黎枝枝方才笑着对徐听风道:“你安排得很不错,难怪太子哥哥那般看重你。”
徐听风默然, 道:“郡主过奖了。”
黎枝枝倒确实挺喜欢这个侍卫的,平时话虽然不多, 办事却很周全,吩咐点什么, 很快便能领会她的意思。
就譬如今日设的局, 黎枝枝当时只请了口技先生,至于那些对着碧海楼指指点点的路人, “见义勇为”的青年好汉们, 都是徐听风安排的,他甚至还专门派人点了一个炉子, 在楼下扇风吹烟, 其效果堪称立竿见影。
这徐听风简直是一个人才。
黎枝枝又夸了几句, 直把对方夸得手足无措,耳根都红了,这才作罢,她看着旁边的世味茶楼,忽然还想起一件事来, 举步走了进去。
徐听风在原地站了半天, 表情有些纠结,才终于从怀里摸出平日用的小册子来,在上面写了几句,末了, 犹豫片刻, 又匆匆添了一句。
却说黎枝枝进了茶楼, 店伙计殷勤地将她引到二楼的雅间,复又退了下去,黎枝枝推开门,慢声细语地对屋里的人道:“方才可看仔细了,江姐姐?”
窗边站着一个穿鹅黄衫子的少女,她闻声转过头来,果然是江紫萸,她的眼眶微红,表情忿然,道:“一定是黎素晚那贱人勾引了宋哥哥!”
黎枝枝悠悠叹了一口气,道:“我也觉得,宋表哥那般的好人品,怎么会做出这种莽撞的事情?想来是被她设计了,我可是听说,今日是黎素晚约宋表哥见面的。”
她睁着眼睛说瞎话,江紫萸却信以为真,神色愈发恼恨,咬牙切齿地咒骂道:“这不知廉耻的小娼妇。”
黎枝枝心道,你也不遑多让,一个半斤一个八两。
她面上却是笑着,好奇道:“说起来,你是真心喜欢宋表哥么?不只是为了和棠语争?”
“我当然是真心喜欢他的!”江紫萸仿佛是被侮辱了一般,提高了声音道:“宋哥哥那么好,所有人都看不起我,唯独他,唯独他待我好,和旁人不一样……”
她说着,情不自禁红了眼眶,她自幼寄居在苏府,和苏家兄妹一起长大,可她心里总觉得那些人都看不起自己,故而处处要与苏棠语攀比,步步小心,唯恐遭了轻视,只有宋凌云,他从没有给过她脸色看,亦不像苏棠语那般伪善,他之于江紫萸而言,便如天边流云,高山仰止。
听了江紫萸的话,黎枝枝微微一笑,道:“其实我也这么觉得,比起棠语,你似乎和宋表哥更为相配。”
江紫萸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,神色有些意外,迟疑道:“你……你真的这么想?可你不是和苏棠语是好姐妹么?”
“当然,”黎枝枝笑意盈盈,那双清澈的眸子看起来十分诚恳,道:“我与棠语虽然交好,可做人总要说句公道话,棠语她的性子,与宋表哥不合适。”
她说着,又道:“好比方才,宋表哥出了事情,换做是你,你会如何?”
江紫萸神色激动地道:“我当然会去帮宋哥哥!再揭穿黎素晚的真面目,撕烂那贱人的脸!”
黎枝枝微笑颔首,赞许道:“如你这般的脾气秉性,对宋表哥才是真心相待,棠语怎么比得上呢?”
江紫萸被她这一番鼓励,心中充满了欣悦,双目都微微发亮,但是很快,她的表情又黯然了,语气苦涩道:“可是宋哥哥已经和苏棠语定了亲事,哪怕我们两情相悦,也无济于事。”
“这有什么?”黎枝枝道:“我帮你去劝劝棠语,说不定她愿意和宋表哥解除婚约呢?”
听闻此言,江紫萸的面上露出几分惊喜之色:“果真?”
黎枝枝哂然一笑:“当然。”
江紫萸一时又警惕起来:“你为什么会帮我?”
她可没忘记,当初在苏家庄子的时候,黎枝枝踩着她的手,威胁告诫,如今却又来帮自己,未免有些奇怪。
黎枝枝唔了一声,道:“倘若真要问原因,大概就是我实在不愿意看到黎素晚继续欺骗宋表哥了,宋表哥是个好人。”
说到这里,她微笑起来,很真挚地道:“他值得更好的人,比如江姐姐你,所以姐姐要答应我,千万别让黎素晚得逞了。”
黎枝枝可没忘记,上一辈子宋凌云和苏棠语退了亲事后,有许多传闻污蔑苏棠语失了清白之身,风言风语,传得人尽皆知,最后导致苏棠语投河自尽,香消玉殒。
黎枝枝想来想去,觉得那些传言极有可能出自江紫萸之口,原因有二,其一,江紫萸本身就是个爱说闲话的性格,善妒刻薄,其二,她长居于苏府,对苏棠语的事情十分了解,她传出去的消息,也令不知内情的人深信不疑。
流言能彻底毁掉一个人,黎枝枝对此深有体会,那些议论是非、以讹传讹的人,其实并不在意事实的真相究竟如何,他们只知道看热闹,凑在一起兴奋地咀嚼着他人的尊严亦或是清白,当热闹没有了,他们也会各自散去。
黎枝枝不愿意苏棠语再重蹈上辈子的覆辙,就让江紫萸和黎素晚那三个人去搅和吧,夜壶合着油瓶盖,他们真是再合适也没有的了。
……
没过两日,果然有好消息传来,苏府去宋府退了亲,还把当初定亲的礼都如数返还,听说宋夫人当场就变了脸色,想拉着苏棠语她娘说几句,还被苏夫人冷嘲热讽了一通,下不来台。
苏棠语更是把那一枚白玉同心佩挂在了宋府的大门上,还附赠了一筐子大白萝卜,讽刺其花心薄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