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素晚忍受着众人异样的目光, 近乎坐立不安地听完了吴讲书授课,等讲书一走,四周的议论声便大了起来, 她从前跟着萧嫚和赵珊儿,得罪过不少人, 如今那些世家小姐们嘲笑非议时,也并不避讳她。
黎素晚只一味低着头, 任那些难听的字眼一个个往耳朵里钻, 尤其是王灵月,她还故意笑吟吟地问道:“黎素晚, 你这么久不来明园, 我还道你没脸见人了呢,诶?你不是说要认长公主殿下做义母么?怎么没听到消息啊?”
好几个人皆是吃吃笑起来, 黎素晚的脸一阵青一阵白, 气得浑身都要发抖了, 她来时就预想过这些人的刻薄嘴脸,却仍旧有些忍受不住。
上一次王灵月奚落她是偷花贼,还有赵珊儿为她出头,可后来赵珊儿和她翻了脸,连书案都搬走了, 如今只剩下旁边的萧嫚。
萧嫚与赵珊儿不同, 她虽然往这边看过来一眼,却没有开口维护的意思,哪怕黎素晚满面央求地看着她,她也只是站起来, 往门口走了。
黎素晚心里着急, 连忙跟上去, 待到无人处时,连忙开口叫道:“县主留步。”
萧嫚这才停下来,施施然看着她,道:“何事?”
黎素晚红着眼圈,看起来楚楚可怜,轻声道:“我、我想求县主帮一帮我。”
“帮你?”萧嫚微微挑眉,道:“怎么帮你?”
黎素晚轻咬了下唇,委屈道:“是、是黎枝枝,她抢走了长公主殿下为我上簪的机会,如今还让人这般奚落侮辱我,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……”
她说着便哭泣起来,梨花带雨,好不可怜,这若是任何一个男人见了,恐怕都要心生怜惜,可她面对的是萧嫚,哭了一阵,但见对方无动于衷,黎素晚便只能擦了泪,咬牙道:“现在她做了长公主的义女,哄得我家人都偏心她,根本不在乎我……”
萧嫚听了,唇角微扯:“那你也太没用了些。”
黎素晚一梗,萧嫚轻声细语,说出来的话却十分刻薄:“你一个亲生的,倒叫一个外来的人骑在头上,最后还要向我来求救,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啊?”
黎素晚被她挤兑得白了脸,嘴唇微颤,道:“难道县主就不讨厌黎枝枝吗?若不是她从中挑拨,您岂会和赵珊儿撕破脸?”
萧嫚的表情一沉,但不能否认,黎素晚说中了,她确实很讨厌黎枝枝,不仅仅因为当初对方挑拨她和赵珊儿的关系,而是从见第一面起,她就没由来得厌恶黎枝枝。
厌烦她那样轻贱的身份,却生了一张漂亮出众的脸,厌烦她整天端着那无辜又矫揉造作的姿态,后来她又攀上了长公主的高枝,那就更是令人生厌了。
像一只汲汲营营往上爬的蠡虫,让人见了就想踩一脚。
黎素晚还在说:“上一次在山色堂,周先生当众夸了黎枝枝作的画,我后来看见县主想往上面泼墨,想来一定很讨厌——”
萧嫚猛地转头盯着她,眼神锐利,黎素晚吓了一跳,嘴里的话头也打住了,又急急解释道:“县主放心,我没同任何人说起过,只是赵珊儿后面过来了……”
她的表情有些忐忑,萧嫚微微抿起唇,她当时确实想是教训黎枝枝,毁了她的画,只是听见有人过来,萧嫚不想被看见,便顺手将那幅画收入书袋,但是没想到被赵珊儿和黎素晚看见……
萧嫚略略平稳心绪,打量黎素晚一眼,轻嗤一声,道:“你怕她做什么?你好歹是黎家嫡出的千金小姐,身份不知比她高出多少,她一个被收养的乡下丫头,吃黎家的喝黎家的,拿什么来和你争?”
但见黎素晚仍旧面露忧色,不见半点宽慰,萧嫚忽然想起之前听到的传闻,她微眯起眼,狐疑道:“不会真像传言所说,那黎枝枝其实不是收养的?她也是你娘亲生的罢?”
黎素晚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起这个,登时吓了一跳,连忙矢口否认:“当然不是!”
面对萧嫚不信的眼神,她支支吾吾道:“黎枝枝现在不是认了长公主做义母么?如今天天住在公主府……”
萧嫚冷嘲道:“只是义母,又不是亲生的,叫着好听罢了,骨子里仍旧是卑贱之人。”
“可是我听说,皇上还要召见她。”
听闻此言,萧嫚的表情一变:“果真?你从何处听来的?”
黎素晚急忙道:“是我娘,她昨天听太子殿下亲口说的。”
萧嫚虽然贵为县主,是当今皇上的亲侄女,可一年到头也没有几次面圣的机会,因为她爹晟王已经死了许多年了,况且天子也并不怎么重视兄弟情分,二十年前他发动宫变,杀了李太后一党,逼着茂帝禅位于顺帝,后来顺帝登基才短短几年光景,他就再度发起宫变,迫使顺帝禅位于己,紧接着便是六王之乱,他在一天之内连杀三个兄弟,鲜血流满了白玉宫阶,血腥味数日才散去。
晟王便是死在了那场变故之中,好在天子没有株连其家小,萧嫚和王妃保住了一条性命,却也仅止于此了,她这县主的封号,还是晟王在世的时候授的。
而黎枝枝,她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,卑微轻贱,何德何能得天子亲自召见?难道仅仅是因为她认了长公主殿下做义母?
萧嫚心中再度涌现嫉恨之意,片刻后,她才看向黎素晚,对方神色忐忑,透着不安的意味,萧嫚看不上她这畏缩的小家子气,上不得台面的东西,这时候却也没说什么,只勾了勾唇,道:“你要我帮你,倒也不是不可以,只是往后,我让你做什么,你都要照做。”
闻言,黎素晚面上一喜,连连点头:“好,我一定都听县主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