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人生难得圆满◎
随着她话语一出,空气仿佛凝滞。
刘班主僵硬着脸闷笑一声:“呵呵,这位小姐可真会耍人,什么紫罗戏衣,苏大家的都走了三十年,这话可不好乱讲啊。”
那守门人此刻也意识到了来者不善,可看着眼前的这洋气小姐,手里只提了一盏马灯,气定神闲,仿佛成竹在胸。
“是吗?”
洛萤的眼睛直直地盯在这烛火荧荧的,香气袅袅的美人神像。
“苏大家,您以为呢?”
她柔声轻问。
正堂之内的美人神像并不高,仔细看着,也不过是一般的神像大小,但却异常精致。
神像表面漆色浓艳,华贵非常,在供桌上冥冥烛火的映衬之下,影影绰绰的,显出妖冶的狐脸来。
那浓紫的神衣裙裾之下,仿佛暗藏幽深。
月色渐浓,斜斜地照进了屋檐的一角,烛火幽幽。
洛萤的阴阳眼之下,清楚看见这宛若九天仙妃的女神像走出一道娉娉袅袅,摇曳生姿的身影。
周遭的一切变得模糊,仿佛进入了神鬼之域。
头戴金冠,紫帔戏衣,宛若戏曲之中的神仙妃子,艳丽无边。
“小姑娘,我倒是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你。”
她款款迎到洛萤的面前,眼带打量,语气稀松,听在人耳里却带着诡异的戏腔,语调高低起伏。
“久仰苏大家大名,不请自来,还望勿怪。”
“在下洛萤,诚和当的新东家。”
洛萤依旧提着手中的马灯,阴阳眼视角之下,那人脸与狐脸交织,看得人几乎重了影。
苏瑶仙的嘴角勾出一抹诡异的弧度,面容似笑非笑。
“尘归尘,土归土,天道誓约,就算是你是那人血缘后代,因果已了,你若是想报仇,恐怕天道不允。”
洛萤瞳孔一缩,她并不知道洛永诚与那紫罗戏衣的主人,也就是苏瑶仙之间到底有什么纠葛。
她介绍自家是诚和当的新东家,也不过是开口一诈,希望能诈出点东西来。
这一诈,苏瑶仙言语中的意思是,她与洛永诚立下过天道誓约,誓约结束,她取了命,因果了断,别人再也无法干涉,而且......是天道不允?
顷刻之间,洛萤面色不变,心思流转,再度开口:
“因果已断,我自不会横加干涉。”
“今次前来,是想与苏大家谈个心。”
只听苏瑶仙笑了出来,好似碰见了什么十分好笑的事情一般。
“谈心?谈什么?”
她饶有兴致地问着,看向洛萤的眼神里满是玩味。
“先谈谈杜兰芝。”
听到洛萤此言,苏瑶仙的语气一冷。
“你既知晓因果,又何故前来?杜兰芝立下了誓,却违了约,取她人命乃是天道默许。”
“穿上这紫帔,得我二十年浸淫戏曲之功,嗓音透亮,气韵充盈,唱念做打,无所不精。”
“得紫帔,此生独身精于戏,传此道,但有二心,违者即死。从杜兰芝接过这衣裳的那天起,那就立下了誓约。”
“可她杜兰芝偏偏生了二心,我为紫帔之主,按约取命,有何不可?”
“你要知道,这紫帔能让把一个人捧到天上去,这春喜班里,何人不想得此殊荣?”
“我选了杜兰芝,可她因为一个书生违了约,动了情,你说她不该死吗?”
苏瑶仙语气冰冷的反问,带着隐隐压抑的怒意。
她衣袖一甩,只见那春喜班的刘班主也被卷了进来。
在刘班主的讲述中,杜兰芝名叫二丫,是刘班主从拐子手里买下来的。
二丫初来的时候,骨瘦嶙峋,只剩个皮包骨,连人的模样都看不出来了,可怜得很。
那几年正是世道乱的时候,生计艰难,把她买下来给口饭吃已经是天大的恩惠,谁又不可怜呢?
五岁的小丫头肩不能扛手不能提,在戏班子当个娃娃似的养大了,七岁开始学习,一学就是六年,十三岁穿着紫帔以艺名杜兰芝登台,名声大噪,一举成了春喜班的台柱子。
自三春班与四喜班合并之后,这春喜班里从来不缺既有戏曲天赋,又下苦工的人。
戏子是下九流,什么人人平等,男女平等,人皆有权不过是新朝这几年的事儿。
那看客票友捧着你的是个角,不捧你的时候不过是玩意儿罢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