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着小梁严格的控制,王姝的身体一直很好。此时见了红也脸色红润,精气也足。
袁嬷嬷放了心,跟姜嬷嬷一样守着王姝哪儿也不去。她心里遗憾王姝怎么这个时候发动,爷特意算好了日子出去,结果刚好就错过了。也不晓得主子回来发现孩子已经生了,会不会遗憾。
心里嘀咕着,袁嬷嬷盼着王姝能多吃点。
孕妇吃饱了,生孩子才有力气。她也是听人说过,女子生头胎一般最快也得一两天的。有的难生的,疼个三天孩子才生得出来。这要是不吃饱肚子,哪里能熬得住?袁嬷嬷特地把库房的老参拿出来,就是为了到时候给王姝提气。
她这厢恨不得不睡觉盯着王姝,王姝在吃完一大碗面后还有闲心起来转悠几圈。
转悠得累了,她还在几个丫头的伺候下洗了头洗了澡。
一直到一个时辰后破羊水,才慢慢有了点阵痛的感觉。痛感不是很强烈,也可能王姝忍痛的能力比一般人强。她疼得脸发白时,还有闲心跟铃兰芍药聊试验田的事儿。
是的,到了这个关头,王姝惦记的还是她的试验田。
二月一过,三月就要忙春耕。虽说春耕的流程铃兰、芍药早已经熟记于心,王姝还是免不了要亲自操心。三月初泡好种就得规划秧田了。去岁的测交实验虽得到了好结果,但也出现了一定比率的不育植株。今年要想在同品种上再实验,就得回交初代亲本。
除此之外,吸取了去年的教训。今年小麦杂交也势必要实时跟进,不能还做无用功。
这些事情王姝去岁腊月就做好了计划书,也规划出了今年定培实验和测交实验的区域,早早分出了样本对照组。但实施起来还得小心、小心、再小心。芍药铃兰毕竟才跟她做一年多,经验不是很丰富。且这两人没有专业知识做支撑,很多事都一知半解,王姝没办法不亲力亲为。
“主子你放心,奴婢省的。”芍药也是佩服自家主子,疼得嘴唇发白还头脑如此清晰。
“嗯。”王姝深吸一口气,额头开始冒冷汗,“今年天气比较冷,可以适当往后延期。且看看三月中旬天气如何,若还是冷,就拖到四月份也可。”
铃兰在一旁不住地点头,而后赶紧去拿了帕子过来替她擦拭。
“是不是疼了?”袁嬷嬷难得听不进其他话,就光顾着盯住王姝的身体,“小君要么别说话了,歇一歇。地里的活计你交给佃户或者庄头去操心,你闭眼睛养养神。”
王姝闭眼睛也养不了神啊,她现在痛的有点头皮发麻,耳朵都出现轰鸣声。
小梁看她的样子不行,立马让几个丫头搀扶着王姝进产房。稳婆早就在旁边守着,因着这家下人太多,她不敢太声张才在一边没说话。如今大夫都开口了,自然立即麻溜地跟上。
生产的过程可以说是非常疼了,王姝从来没这么疼过。她着实没想到生小孩可以这么痛,痛的她都想撂挑子不干了!
“萧衍行呢,萧衍行人呢?”王姝好气啊,凭什么她在这受苦,萧衍行人跑去哪儿了?
袁嬷嬷没办法,只能安抚:“爷去巴蜀了,暂时还没回来。爷估计也没料到小君你会提前发动,消息今早才发出去,不晓得爷什么时候收到。小君你歇口气儿,别上火……”
王姝恨不得破口大骂!
“都出去,都出去!都挤进来作甚?帮不上忙还碍事!”稳婆也快受不了了。这家人太紧张了,妇人生个孩子全挤进来。产房统共才多大,这么多人挤在里头实在是碍事。几次转身不方便,她终于憋不住火气开口赶人,“那不干活的,都赶紧出去!”
稳婆这一嚷嚷,姜嬷嬷就更心慌了。赶紧把喜鹊、云雀、芍药等几个没出阁的丫头带出去。
袁嬷嬷还不想走,想守在屋里等着。但稳婆见了她有些畏手畏脚的,她也知道自己碍事。才好一番安抚王姝,念念不舍地出了屋子。
她们这一走,屋子立即就宽敞了。小梁赶紧上去摸了王姝的脉,空气中弥散着血腥味。稳婆又开始嚷嚷着让人赶紧送热水进来。格桑麻早就烧好了热水,就在等着这时候。喜鹊急吼吼地冲去后厨,她就立即让乌竺玛提了一桶热水出来。
小梁正在一旁拿烈酒清洗用具,擦拭得干干净净。
王姝起先还断断续续能说得上话,到后面疼到神志不清就开始破口大骂。不过可惜作为一个几辈子都读过书的文明人,她骂来骂去的就那几个词。
词汇量虽然不够,但胜在用词生动贴切,栩栩如生。
屋外头袁嬷嬷和等不及跑进内院的穆老先生、严先生等人木着脸听屋里传出铿锵有力的骂声,彼此都假装没听见。毕竟女主子这精彩的叫骂,骂的都是萧衍行。
与此同时,远在巴蜀的萧衍行重重地打了个喷嚏。莫遂还以为他冷了,赶紧给屋里支了个炭盆。
“嗯?”萧衍行扬起一边的眉头。
“爷不是冷了?”莫遂不愧是跟了他十几年,一个眼神就明白什么意思。
二月份天虽然还有些冷,但也没有到置炭盆的地步。不过既然已经置了炭盆,干脆就让它烧着。
萧衍行最终还是答应了隋家的提议。
不过隋家的姑娘能不能进门,取决于隋月生是否能发挥作用。若不能,萧衍行可不会给隋家这么大的体面。凉州那边,花氏眼看着就活不过三月,他早晚需要一个新妻室。不过当时隋月生提及娶妻时,萧衍行的脑海不自觉地浮现了王姝的脸。
不知不觉,他心中的妻子已经有了一张清晰的脸。意识到这件事时,萧衍行也莫名吃了一惊。
那丫头闹得那一出冷战,萧衍行并非心中没有思量。事实上,若没有诸多考量,不需要权衡各方势力,萧衍行本质上十分乐意跟王姝常伴一生。但现实并非梦境,不可能顺应自己的心意行事。但让他就这么放王姝走不可能,他只能当个言而无信的小人。
眸色微闪,萧衍行忽然开口问了一句:“……这段时日可有家书寄来?”
莫遂身体一僵,扭过头:“没。”
萧衍行抿了抿唇,脸色十分难看。每一次王姝的忍耐力都超过了他的预期,萧衍行甚至怀疑王姝所说的‘心悦他’是在忽悠他。正常女子有这么对心悦之人的么?这女人的爱意到底值几个铜板?!
“去催催,看是不是有凉州的信件过来。”啪嗒一声将笔搁下,他恼火地站起了身。
这些日子以来,莫遂早已习惯了自家主子的喜怒不定。反正事关王小君,主子爷多年的忍耐力就总得破功。回头看了眼背对着自己站在门边的颀长背影,莫遂摇了摇头,麻溜地去催信。
书信没催来,隔了一天一夜,他倒是收到了一封飞鹰传书。
打开来,就短短的一句话:王小君提前发动了。
就这一句话,惊得萧衍行深更半夜的睡意全无。他当下就唤来了莫遂,吩咐下面人收拾行囊折返凉州。自己则顾不上两天没睡觉,火速换好了衣裳。
等他们出发往回赶,王姝经过一天一夜的折磨,终于生下了一个孩子。
男孩儿,个头不大,只有五斤多一点。虽然偏小,但身体非常健康。一出世那嗓门洪亮的,外头站了大半宿的几位老先生都红了眼睛。
袁嬷嬷当即跪在地上给东边儿狠狠地磕了几个响头,一面不住地流泪一面哭着念叨:“娘娘,小主子有后了,娘娘你在天之灵能安息了……”
姜嬷嬷喜鹊等人开心的都要疯了,儿子,长子,出自自家主子的肚子!这是天大的喜事儿!往后她们主子对上萧家那帮人,再也没有怕的。一个长子就是底气,甭管那些女眷出身有多显赫,见了自家主子也得客客气气的。
她们高兴得欢呼,王姝却又想骂人了。她刚想喘口气,稳婆又咋咋呼呼地叫唤起来。
“别!别!还有一个小的!”
这一嗓子差点没把外头几个正高兴的人,心给吓停了!
兵荒马乱的,芍药她们顾不上高兴,赶紧让乌竺玛重新送热水进来。
后头一个生产就容易多了,这孩子特别小,比前头的哥哥小一半。生下来就跟大红老鼠似的,哭声也特别的微弱。若不仔细听,都听不见这小丫头的哭声。是的,后头这个是个小丫头。跟前头大嗓门的哥哥比起来,这小小的姑娘弱气的仿佛随手捏一下就没了。
小梁都不敢让其他人碰,怕他们没轻没重地碰坏了,亲自给小小姑娘清洗的身体。
王姝这会儿累得不轻,稳婆将俩孩子抱到她跟前。她只来得及扫上一眼,发现俩孩子丑的跟野猴子似的,说了句‘妈呀,这么丑’就倒头昏睡了过去。
“怪不得会提前发动,原来怀的双胎。”姜嬷嬷喜滋滋的嘀咕。
王姝这胎不到九个月就生了,起先她们还以为出了什么事。双胎的话,不足月生产是正常的。姜嬷嬷虽然没生养过,这点常识还是懂的:“原先就觉得主子肚子太大了些,比一般妇人都大,原来症状在这。小梁大夫怎么没把出来?双胎不是能把出来的么?”
小梁被质疑了医术倒也没恼,一边在磨药一边在琢磨怎么尽快给王姝恢复身子。
事实上,这脉象她起初没摸出来,后来是摸出来了的。若不然也不会这么严格地管着王姝,管嘴还管动弹。不过是见这些人太紧张,她就没明说罢了。虽没明说,但也是跟主子暗示过的。
主子就是听懂了,后面才自己控制住了嘴馋,没再胡吃海塞。
王家一片欢腾之声,连两个熬了半宿的老先生也激动的睡不着。姜嬷嬷命人将早早备好的喜蛋喜果子发下去,才扭头乐颠颠地回了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