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章(1 / 2)

都已经是半夜了。这个点儿过来也不可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儿。

王姝若无其事地关上了后门, 轻手轻脚地拿门板将后门给挡住。再转身躺到了床帐中。这一系列的行动如行云流水,自然得没发出一点声音。

背着书囊站在黑暗中的喜鹊感觉有些懵,不知该怎么反应。

“主子……”

“嘘, ”王姝压低了声音,语速极快地说,“你把书囊放到角落里, 然后装作没事出去。”

她偷偷溜出去这事儿她干不是一回两回了,虱子多了不怕痒。但王姝的内心还是心存侥幸的,不想让他知晓她又溜出去。主要怕萧衍行发现了她屋子里头有个后门, 会找人给她堵了。

此时王姝躺在床上一动不动,透过纱帐和月光看着喜鹊开门出去, 心里其实也有点没底。

上回跟萧衍行在后山撞见, 估计他就已经知晓她有偷溜回来的小门了。但王姝总觉得这个门藏在草丛后头,不扒开草丛其实看不见。有可能没那么容易被发现。兼之萧衍行有特殊的通道入寺庙后院,王姝就抱有一丝期望, 萧衍行以为她跟他一样从那个门溜出去, 不知道那个小门。

“小君在屋里头?”莫遂看着喜鹊从屋里出来,立即抬腿走上前来问了一句。

喜鹊自然也知晓被罚还偷溜出去是不对的, 此时不可能暴露王姝偷跑的事。但她委实不会撒谎, 只含糊地点点头:“嗯,已经睡了。”

莫遂挠了挠脸颊, 扭头看向负手立在庭院中身影被月光笼罩的主子爷。有些犹豫这时候要不要说些什么, 去拆穿这睁眼说瞎话的主仆二人。

萧衍行盯着漆黑的屋子无声地笑了一声, 低声唤了声莫遂,道:“走吧。”

直到两人离开, 面无表情的喜鹊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气,松懈下来。主子爷即使只是站在那里, 周身的气势就已经足够吓人了。

她扭头看了眼漆黑的屋子,许久,屋子里才终于亮起了灯。

没办法,今天没有做熏香驱蚊,床帐里好多蚊子啊!咬的王姝实在是睡不下去。闭上眼睛,总是感觉无数只蚊子在耳边嗡嗡叫,吵得人心烦。

她不得不爬起来把帐子里头的蚊子全都打死,才能躺下安心睡觉。

在寺庙的日子是十分平静的。基本上不会有烦心事。除了每天被钟声吵醒,一整天听和尚念经,到点儿去厨房令斋菜。那小沙弥倒是时常给王姝送了佛经过来,主要方便她空闲的时候抄。梁氏对她抄不抄佛经没有太多要求,并未安排人每日来取手抄本。

王姝便也不必要那么老实,打定了主意斋戒结束前几日再临时抱佛脚。

说来,她估摸着自己在佛学上实在是没什么慧根。明明是个很有耐心的人。看资料几天都不累,可若是看佛经,没看两行就犯困了。王姝干脆晚上的时候看,当催眠神器了。

试验田那边人工授粉的步骤暂时告一段落,注意病虫害和自然外力的影响,基本能放松一段时日。

那边的事情,如今是芍药和铃兰两人盯着。铃兰一丝不苟的按照王姝的吩咐,每三日去巡视一圈。发现任何不对,立即会来禀告王姝。

王姝放下心,倒是关心起派出去到各地查账的账房先生们。

如今派出去的人,也已经陆续抵达了商铺所在的位置。古时候交通不便,通讯也受到阻隔。目前能收到最快的回复,是凉州的商铺。那边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开始盘点资产,账房先生来不及赶回,先递了消息回来。

凉州的商铺是一个姓朱的大掌柜在管,这个大掌柜先前来过王家。两人打过照面。

凉州商铺的生意整体来说问题不是很大。掌柜的虽有贪私之举,但贪污的总体金额不大。有句话叫水至清则无鱼,若是一点好处不给人,想让人家尽心尽力办事也不大可能。

王姝在权衡过后,选择了小惩大诫,放他一马。

这是离得近的,离得远的就没那么快出结果。王姝倒也不着急,只耐心等着。她如今比较在意的是先前萧衍行说的,被卖至西北流放之地的父亲用过的老人。

只要把这些人找回来,必然能知父亲病逝之前发生过什么事。

等待的这几日,王姝过的十分悠闲,该吃吃,该睡睡。实在闲来无事就去看看和尚们敲木鱼。这些和尚念起经虽说挺无聊的,但萧衍行确实是叫人赏心悦目。

萧衍行未必是诚心信佛,但供奉韩老将军的灵牌,他应当是诚心诚意的。

不过萧衍行也不是每日都在,这段时日他似乎很忙,总是神出鬼没的。他的院子被人从里到外把守得铁桶一般,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。王姝猜测他必定又是去了西北,韩老将军死后,手下的那一批部下如何安排,定然还需要他去主事的。

他人不在,王姝就更松散了。

每日得了空就往山下跑,时不时检查王玄之的功课,再带着他一起去镖局。

如今王家的印章和钥匙在王姝的手上,等于王姝是王家的掌权人。

镖局的一切事务王姝都需要了解,不能做睁眼瞎。再来,汪进飞还在追查王春贵夫妻俩的下落,镖局也有其他的消息时不时传来。搞运输便是这点好,消息灵通。王姝和王玄之作为继承人,必须要及时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。

临安县城内,萧宅。

后宅女子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。

自从管家权被分,库房钥匙被林氏拿走,梁氏就病倒了。清辉苑里整天大夫进进出出,屋里弥漫的全是苦涩的药味儿。一来是林氏心里过不去自己被下了脸面这道坎儿,不愿出去见人,二来则是萧家近来遇上了麻烦,有些事需要她给出一个交代。

梁氏雷厉风行地处理了两个妾室,以她独特的方法,最终还是惹来了麻烦。

事实上,若是以太子府往日的尊荣,她堂堂太子妃处理个妾室自然是不必担心后顾之忧。但梁氏料理人的时候没顾忌太多,只想着立威,事后才意识到今时不同往日。

萧衍行太子之位被废,太子府被抄,明面上太子府的势力早已被瓦解了。

如今的萧家虽然还姓萧,却已经不被皇家认可。梁氏就是姿态再高,却也不过是庶人萧衍行的妻室罢了。她若是好声好气地将刘氏送出来,就没那么多事儿。可既把人赶走偏又要毁人名声,愣是把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子往死路上逼。

妾室家中无权无势还好,但刘氏是官家之女。

刘氏的父亲乃临安县县令,她的亲生母亲贺氏多年压死了正妻,为刘家生了两子一女。刘氏在闺中时不敢说比男嗣得人看重,却也十分得父亲真心宠爱。

刘仁是个七品小官没错,却是当地父母官。梁氏如此欺辱他的爱女,他如何不愤怒?

刘家已经来了萧府不止一趟,几次上门让梁氏给出一个交代。

每次来,都是几个厉害的状师带着三十几个衙役手持武器上门。可梁氏如何给个交代?她当日处理刘氏时手段简单粗暴得根本经不起推敲,此时便是当面对峙,她都做不到。

萧家自然是避而不见。

萧家不开门,县衙的人又不敢硬闯。毕竟这里住着的是废太子,哪怕被罢黜了皇子的身份,人家身体里流动着的还是皇家的血。皇帝如今要收拾他才将他太子府抄了。将来若是又想起太子的好,再起复。他若是闹得过了分,指不定会全家倒霉。

不过忍下这口气是不大可能,尤其刘仁的爱妾每日都在他耳边哭。自己心爱的两个儿子也总是再为姐姐鸣不平。刘仁占着道理才敢上门闹一闹,且也绝口不提萧衍行,只敢让梁氏给交代。

府邸门口整日有人徘徊,吓也吓死了。梁氏一面为萧衍行为提拔林氏打压她而怄气,一面又为七品芝麻绿豆小官的挑衅感觉到深深的被羞辱。

本来梁氏是在装病,到后来还真呕得食不下咽,病倒了。

林氏也损,在看梁氏倒霉这事儿上她从来都是添砖加瓦,没有看在一家人的份上帮一把的可能。那刘家不是堵着门口要交代么?

她不仅不拦着,还刻意把人放进来。

关于刘氏当初被人捉奸在床的事情始末,她秉持着自己一个侧室没权做主的态度,把人送去了清辉苑。

不得不说,林氏这一招是真的损到没边儿。梁氏本就病着,哪里有精力应付刘家人?

兼之林氏恶意的煽风点火,膈应她。她火气一上头就有些失去理智。病情的影响,本就身体虚弱,几番污糟的情绪一冲上脑就顾不上其他,干脆就拿家世压人。梁国公府对上京城的勋贵人家可能是不够看,但压刘家一个七品芝麻官还是绰绰有余的。

她的态度就是,我梁国公府的嫡长女,便是做了这些事,你又能奈我何?

刘家顿时就被她的态度给激怒了。

刘仁是个小官没错,但临安县有废太子萧衍行。他这个官儿再小,也不是无人拉拢的。自打萧衍行搬入临安县,京都不少人向他递过橄榄枝。原本刘仁将女儿送进了萧家,算是上了萧衍行的船。结果梁氏弄了一手臭棋,等于彻底将刘仁赶出了萧衍行的船。

且不说刘仁为此搭上了京城的人,背地里提供了些萧衍行出入过临安县的证据。就说林氏看了梁氏好一番热闹以后,还没来得及去清辉苑奚落梁氏,就见苏嬷嬷慌里慌张地从外头跑进来。

一进门什么话都没说,屏退了左右。

而后才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,交到林氏的手中。

“怎么了?”

“京都本家来的信。”

苏嬷嬷的脸色不大好看。虽说京都林家跟自家主子这么多年一直没断过书信往来,府上的老太君时常挂念着林氏。但似这般快马加鞭的急件,是头一回。

林氏忙收敛了嘴角的笑意,拆了信。

这封信是林氏的母亲亲手写的。

信里都顾不上往日那般对林氏的诸多挂念和问候,直接告知了林氏圣上有立新储的打算。估摸着是今年八月份便会昭告天下。届时新太子受封,怕是要对废太子下手。林氏的母亲在信中言辞恳切,要求林氏务必跟萧衍行请求恩典,让他放她回娘家省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