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耀民明摆着跟临安书院的叶院长是一起的, 进去了不可能会有好结果。
护卫们将王姝牢牢地护在中间,等闲不叫人靠近她。
差役们人虽多,却不敌护卫武艺高深。加上一个能打的托合提, 愣是逼得四五个人近不来身。
这般一群人对付不了三个人的场面十分难看,张耀民脸色难看:“都是吃干饭的麽?五六个人拿不下几个人,干不了那活儿就别端那碗饭!”
他的一声激, 弄得几个衙役也脸色不好看。他们官职虽说不高,却是县衙的老人。原先的主簿指使他们做事还会给点好处,这个新主簿倒是官威大。
不过心里再是不满, 又不得不上。
四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,闹得有点大, 知情的不知情的都伸了脖子往这边看。
芍药不知何时又摸上了那面锣。
噹地一声敲, 她口齿伶俐地就将王姝的那些话复述出来。不仅能将内容完全复述,这丫头还加入了自己的理解。她口条儿又顺,口齿伶俐, 愣是将临安书院的先生个个说得跟讨债的恶鬼似的:“……动辄打手打小腿不说, 自己不会教学生,还赖学生蠢笨。”
芍药的话密集, 说的又快, 叶院长这会儿哪儿还顾得上王姝。指使着书院里四肢不勤的先生管事们去抓乱说话的芍药,气得头顶都要冒烟了。
“一派胡言!一派胡言!”
“这书院的先生就指着一个有功名院长装门面呢!下头的助教先生连个童试都没考过。”芍药身子娇小, 身手又敏捷, 根本抓不着。
她跟着王姝也算是释放自我了, 锣敲得邦邦响,“先生自矜身份不爱教, 就叫助教去讲。助教能讲明白什么学问?也就认得几个字。光叫人背书。学生自然不会。如此,动辄指责别人家孩子蠢笨不好叫!收那么高的束脩, 就敢这样糊弄人?“
芍药邦地敲了一下锣:“站着挣钱还踩人一脚,当真是厚颜无耻!”
芍药的话通俗易懂,小姑娘年纪小,嗓音又脆。几句话一说,围观的人都听明白了。
顿时,一片哗然。看别人家热闹,可火烧到自家可不一样。
临安县城里,把孩子送去临安书院读书的人不在少数。临安书院束脩收到高不是秘密,先生们除了收高额束脩,逢年过节还必须要有孝敬。
孝敬有讲究的。若是孝敬的不好,先生是不给好脸子瞧的。
这些事儿往日没人提,吃过书院先生苦的人家是敢怒不敢言。想着不是独独自个儿一家是这般,都这样,便忍了。这会儿有人闹出来,自然是你一言我一语,什么都抖露出来。
叶院长连带几个先生脸一阵涨红,他们自然是不认的。可这些读书人之乎者也的说一通,能不能被大字不识的百姓听懂在其次,声儿首先就被锣声给盖下去了。
兼之被人指指点点的指摘,心虚底气不足的,自然是恨不得掩面钻地缝。
这也是王姝从毛氏身上学来的。
自打跟毛氏斗吃了亏以后,王姝就明白了一个道理。做人就是不能太讲规矩。对付这等读书人就要出其不意,不能给他们任何张口的机会。
不讲武德,才是打击这些巧舌如簧的读书人最有利的方式。
就如同王姝所猜的,读书人既想要钱财,又看中脸面。
名声与他们来说,那是比命还重要的东西。自古以来,读书人就该视金钱为粪土,方显得品行高洁。一旦跟金钱搭上关系,就仿佛低人一等了。
事实上,他们今儿敢来县衙这,就是打着普通百姓怕官,有事不敢去告状的心思。这群人只当王姝就是个十五六的小姑娘,父亲又去了,没人撑腰。若是再被他们吓唬一下,就该任人摆布。没想到王姝人这样难缠,丝毫不怕。
闹了这一场,他们不仅没把人给吓唬回去,反而还被人闹得名誉扫地。
江管事已经不敢冒头了,缩在后头恨不得撇清了关系。
张耀民看着火要烧到自个儿身上,有些话就不敢说的太绝对了。尤其是临安书院高束脩却教不好学生这事儿不是独独王玄之一人,许多人家的孩子也都有这个说法。你一言我一语的夹杂在人群中,似乎要引来民愤了。
他顿时也犯了难,在叶院长几次使眼色中,那点底气就越来越虚。
他呵斥着让所有人都静下来,不可妄议。但可惜喊得嗓子都哑了,也没见声儿变小。四周看热闹的人不仅没少,反而越聚越多,心里就有点慌。
这王姝也不晓得从哪儿弄来这些精悍的护卫,武艺竟然如此厉害。
气氛僵持了这么好一会儿了,眼看着越闹越大,有人已经去寻刘县令了。
张耀民额头的冷汗也冒出来。
张耀民虽说如今坐上了主簿这个职缺,却也才将将一个月多点儿。若是真闹出个什么纰漏,惹得县老爷不满,他指不定就要被人撸下去。
“住手!住手!”
张耀民本来想以气势压人的,至少吓退王姝。结果王姝这么撕碎脸皮的闹法儿,事情越扯越大。他不敢硬碰硬了,怕真招来了刘县令。
只能放缓了语气,和稀泥地哄道:“都别闹了,有事进去说。我自会给你主持公道。”
王姝能叫他主持公道?
自然不能。
他们能说的,自然还是严师出高徒的那一通车轱辘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