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这婆子的板正做派,那户人家对女子的要求定然是极高的。王家的这些个污糟事一透露,正常人家都看不下去。这户讲究的人家必然就更不好糊弄了。
这么想着,王姝嘴角也勾了勾,敷衍地给她回了个礼。
那管事不着痕迹地打量了王姝几眼,很快收回视线。
论起长相,王姝自然是没有被人说差的时候。一双沉静清澈的星眸,不说话也动人。琼鼻皓齿,粉面桃腮,肌肤赛雪。再加上通身诗书沉淀出来的书卷气质。说一句大家闺秀都有人信。
既是姑娘家本人来,许多问题便不便多问。管事嬷嬷先是介绍了自个儿,而后问起了王姝平日里在家做什么,可曾读过什么书。
王姝面上却摆出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。磕磕巴巴地说自己平日里就种种田,也不曾读过什么书。
果然,她这话一说完,管事嬷嬷嘴角的笑意就淡了不少。
顿了顿,又问:“可曾识字?”
“识得一点字,但不精。”王姝眼观鼻鼻观心,端的是一副老老实实的姿态。
管事嬷嬷的目光闪了闪,片刻后,越过王姝,落到她身后的两个仆妇的身上。两仆妇冷不丁被她目光扫到,下意识的拘谨了起来。叫人大气不敢出。
不过很快,管事就收回视线,端起了杯盏。
都是人精,只需一眼,管事嬷嬷就看出了猫腻。正常要脸的人家,便是家里人死绝了,也不可能让姑娘家自己出来谈亲事。王家倒是好,两个仆妇就将姑娘给架出来了。委实荒唐。说来,她来之前是打听过的。晓得这家主事人年前去世,如今掌家的是继室。
这么一想,便也明白。
她不说话了,仆妇们心里就慌了。一张嘴就道:“我们家姐儿自幼读书识字,三岁识字,五岁能诗……”
王姝眉头一皱,立即打断:“住嘴,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?没规矩!”
这一声呵斥,倒是叫宋嬷嬷抬了抬眼。不过也就看了一眼。一盏茶喝完,她直说府中还有要事,便先告辞了。
仆妇们面面相觑,脸都白了。
且不说毛氏得知王姝装傻充愣糊弄人家袁管事这事儿,怒得砸了一桌的饭菜。就说此时,县城萧宅外庭的后花园,也不清净。
层层叠叠的亭台楼阁,雕梁画栋掩映其中。四周栽种了清脆的苍竹,下面是一坛水池。光色照着水面波光粼粼,折射的光彩映照着,耀眼夺目。
一个人立在水边,逆着光,身形笔直修长。身上穿了件青色的僧袍,松松垮垮的系着带子,挂在身上。光色大亮的情况下,只看得见那人一双清亮沉静的双眸和高束在头顶的墨发。
莫遂拿手挡了挡眼睛,闭上又再睁开,方看清那人面容。
满头青丝,有几缕头发洒落下来,被风吹得缓缓飘动。映衬得皮肤白皙清透,仿佛一块上等的羊脂白玉。眼睑狭长却不显小,似桃花又古典的凤眸,眼睛内勾外翘,鸦羽似的眼睫半遮着眼眸,在眼睑下方落下青黑的阴翳,浑身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清隽俊美。
“主子,”不管看多少次,每次都会被主子的面容惊艳,“袁嬷嬷回来了。”
“嗯?”那人声音也轻,似风又似雾。
“主子可要唤嬷嬷过来回话?今儿嬷嬷特特去了清河镇一趟,也不晓得什么情况了。京都那边听说要给主子送四个人过来。后宅统共就那么些位置,可不能叫那些人全占了。”莫遂也不怕被责骂,他在萧衍行身侧伺候多年,深知他脾性。
“……便是主子瞧不上乡野村妇,不愿意碰,也可叫先把位置给占下来。”
他一番话说完,心里也打鼓。萧衍行虽说甚少发怒,却不代表能容忍下面人越俎代庖。可她们如今不事先安排不行,主子对女子心怀芥蒂,不愿在这桩事上花心思。
主子不乐意做的事,只能他们去操持。
抬眼看了看,那人白皙如玉的手指捻了一把鱼食,慢条斯理地往池子里撒。
事实上,关于后宅的事儿他们从当初还在京城时便劝,劝了许久,始终没有个定论。莫遂心急又不知该怎么办,心急如焚。正以为这回又似往日一般没有收获。就听池子前头那人慢条斯理地擦拭了手指,转过了头。
许久,他才若有所思的开了口:“一会儿叫袁嬷嬷过来说话。”
莫遂眼骤然一亮,立即道:“是。”
与此同时,清河镇不知从何时起,坊间流传了她多年偷人,胆大包天的趁着丈夫病逝,径自将姘头接进夫家的谣言。
大街小巷的都在传毛氏如何淫/乱,年纪一把了还不知羞,怀了父不详的私生子。因害怕丑事被原配嫡女揭穿,又是如何毒辣的陷害王家唯一的嫡女。甚至有传言怀疑,如今王家唯一的男嗣王玄之也不是王程锦的孩子,而是她在外偷人生得孽种。
传得有鼻子有眼的,王家门前经常有人徘徊,指指点点。
事实上,这事儿才发生,就有人立即将这事儿报给了她。毛氏惊怒非常,惶惑不安。她一面惊疑这事儿到底谁传出去的,一面又想不着办法解决。在家中急得团团转,想寻人商量对策。等寻不到人才发现,张耀民今儿一早,竟然偷偷的收拾了贴身物件儿离开了王家。
只留了一封信,说是县衙里来了口信让他下个月去接下老主簿的差事。他先行去府衙熟悉安顿。
毛氏这一口恶气直堵到了心坎儿上。
张耀民这人也是有意思,做着最没脸没皮的事儿,却是个极其要脸面的人。生怕事情闹大会污了他的名声,火急火燎的跟毛氏撇清关系。仿佛晚走一步,就会被人逮住了他跟毛氏纠缠的把柄,就会叫他好不容易得手的差事黄了似的。
他一走,留毛氏一人面对流言蜚语。
毛氏又伤心又难受,挺着快六个月的大肚子,整宿整宿的睡不着。加上年岁偏大,张耀民的这一举动无疑是雪上加霜,叫她头发大把大把的掉。脸皮也越来越蜡黄,气色极差,人眼看着就老了十岁。
如今毛氏的屋里都不敢放镜子,看一眼就要被自己吓死。
“那县城那户人家到底是什么意思?”一面担惊受怕一面还焦灼地瞪着消息。
打发了仆妇去问,又问不出名堂。仆妇支支吾吾了许久,才说了实话:“奴婢派人去打听过了,没给什么回应。”
见毛氏脸一瞬间沉下来,吓得又赶紧找补:“但也没拒绝,见着那位的面儿了,态度比较含糊。”
毛氏嘴里都能尝到血腥味,硬是咬紧了牙关没昏:“……不管了,今夜大姑娘的饭食你去送。”
不管这事儿怎么样,不成也得成。毛氏眼神跟淬了毒似的,面色惨白如鬼,阴森森道:“多放一些也无碍,她跑不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