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是咚地一声响,沉寂之发出闷哼,但依旧说:“还好,不疼。”
“不疼?”简欢看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,气笑了,趁他起来前,过去抓住他的腿,浑身灵力涌动,挥着他就砰砰砰往地上砸,像挥着打地鼠用的锤子。
不知砸了多少下,她手都酸了,还能听见沉寂之硬撑的‘不疼’两个字,索性直接双手举起他,把他往窗外狠狠一丢!
哗啦一声,金丹期的灵力和金丹期剑修的身子,将一整面木窗悉数化成齑粉。
外头的天已蒙蒙亮,雾蓝色溢满一整片天,天的东边比其他地方都要亮,第一缕晨光就藏在后头,蓄势待发。
沉寂之躺在树前的地上,鲜红的血不断从唇角溢出来。
他浓密的睫羽在眼下洒落一片阴翳,躺在那,像一只自愿被挖眼睛砍耳朵来赎罪的狼。
简欢望着那扇支离破碎的窗,和地上不住呕血沉寂之,眸光一顿,一下子就泄气了。
她就说沉寂之是大傻子。
他说点好活讨饶不好吗?非得嘴欠。
简欢深深吸了口气,闭了闭眼,复又睁开。
她瞄了眼外边努力了好一会儿,都爬不起来的人,瘪了瘪嘴,从芥子囊里掏出瓶丹药,扔到他身上。
沉寂之一愣,看向她,声音虚弱地拒道:“……不用,也不是、很疼。”
说完伤势碰到地面,就倒吸了口凉气。
简欢呵呵两声,走过去坐在椅子上,翘着二郎腿,“让你吃就吃,天亮前把话给我说清楚。”她指了指天边,“天亮前没解释,就不要再解释了。”
沉默片刻,沉寂之说了声好,也没吃简欢给的丹药,而是拿出自己的,吃了一粒。
虽吃了丹药,伤势恢复了些,但人还是虚弱,走路时步伐微晃。
简欢看见:“呵呵。”
沉寂之:“……”
卧房里很是狼藉,木窗那破了个洞,木片木屑落了一地。
风从大破窗吹进来,吹得房内嫩黄色的床幔舞动不止。
沉寂之从窗那跨进来,视线在房内一扫而过,落在简欢身上,抿了抿唇角。
简欢回望他的视线,不明所以:“让你解释,你看我干嘛?”
顿了顿。
沉寂之冷静地道:“你能,换个位置坐么?”
“?”简欢,“凭什么?”
沉寂之轻咳:“和我的解释有关。”
简欢看了看他,再扫了扫周遭的一切,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,闻言站起来,拉着椅子换了个地方,结果椅子还没放好,就听见沉寂之说:“这里也不行。”
简欢额角一跳一跳,努力心平气和地向他请教:“……那我能坐哪?”
他指了指墙边:“那。”
简欢:“……”
简欢握了握拳,看了看他脸上的伤,还有头上那个离谱的不知道怎么来的揪,吐出一口气,拖着椅子认命地在墙边坐下。
沉寂之转身,深一步浅一步地在房内走着。
他一手拂过,五色灵力席卷着屋内残留的木屑木片,将它们悉数送到窗外暂时放着,一手拿出剑,在房间墙上、地面上错落有致地轻敲。
最后一剑落下,简欢脚下的地面忽而轻轻震动。
嘎吱声此起彼伏,一个个木屉仿佛变魔术般,从地面,从墙边,延伸出来。
木屉里还有盒子。
沉寂之抬手轻挥,盒子被缓缓掀开,下一瞬,整个房间被流光溢彩的灵光笼罩。
比药王峰还浓郁的灵气挤在小小的房间里,几乎能溢出水。
五颜六色的灵果、灵丹、灵草、灵花像春日姹紫嫣红的花园,在简欢眼前像烟火般陡然绽放开来。
其他都不太认识,但地果,前几日刚吃过的金木果,她是知道的。
他的那个地果,没卖,原来是在这里放着啊。
简欢傻傻坐在墙边,不知不觉放下二郎腿,像丢了魂。
沉寂之走到唯一一个没有放灵果的木屉前,将里头放着的账本、笔、红泥,还有芥子囊取了出来。
他一步步走到简欢面前,蹲下,先把手里的芥子囊放她手心,条理清晰道:“里面是十万两千五百灵石,写那张字条的当日,我便在这里放了这个芥子囊。”
简欢看着他,轻轻眨了下眼睛,愣愣的。
沉寂之将账本翻到最后一页,道:“若是没问题,简欢,你得在这画个押。”
他的指腹对着末尾一行轻点,上头笔墨味还在,是今日下午他刚写的:沉寂之欠简欢十万两千五百灵石,已由沉寂之于某年八月十五还清。
简欢看着眼前这行字,听他娓娓道来,不知为何,眼眶莫名发热。
她都不敢抬眼看他,怕自己掉眼泪丢脸,就瞪大双眼,死死盯着那些字,喃喃:“沉寂之……”
沉寂之嗯了声,垂着眸:“有问题?”
简欢说不出话,只是摇头。
沉寂之将红泥往她的方向递了递。
简欢吸了吸鼻子,鼓了鼓腮帮子,伸出大拇指在红泥里重重按了下,然后在账本上印下一个清晰无比的大拇指指印。
沉寂之见此,唇角轻扬,将账本妥帖收好。
窗外晨光破晓,将天边云染得金黄。
光从大开的木窗倾泻而入,光柱被拉长,里头细小的灰尘轻柔飞舞,和满屋流光溢彩的灵果交相辉映。
“简欢,对不起。”沉寂之看着她,声音很轻,微颤,“骗你是因为我……害怕。”
怕她不喜欢他,怕他还了这钱,羁绊没了,他们就散了。
他沉寂之从未怕过任何事,就此一件,仅此一件。
一滴泪像檐上掉落的雨滴般滑落,滑落刹那,把简欢自己都吓了一跳。
她刚想伸手趁沉寂之没发现的时候抹掉,结果他手已经伸了过来,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珠:“骗你是我不对,这些灵果当赔礼行不行?”
“还有,我们之间账清了。”沉寂之仰头,琉璃眸里只有她一个人,声音低低的,“我再问一遍。简欢,我喜欢你。你觉得,当你道侣,我还合适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