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8章(1 / 2)

少年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小的扇子, 挡住了头顶暧昧旖旎的灯笼红光。

那双褐色瞳孔隐在暗处,如黎明时分笼在茫茫白雾中的湖面。

诱人不自觉沉溺。

简欢轻仰着头, 眸光落在他的眼里, 有些失神。

明明她没有喝多少酒,但此刻总感觉自己醉了,脑子有些发闷, 什么都想不起来, 只有面前这张近在咫尺的脸。

这张,明明神态清泠泠的, 但眉梢,眼角, 说话时一开一合的薄唇, 都莫名勾人的脸。

有那么一刹那, 简欢感觉到自己的肢体似乎不受她控制,她居然想要点头。

想起两人未清的账, 她忙用力咬了下自己的舌尖。

疼痛传来,简欢清明了几分, 她飞快挪开视线,头一低,猫着腰就从他修长的手臂下钻出去。

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。

答应的话, 账不还怎么办。

拒绝的话,他破罐子破摔不肯退婚,账没了怎么办。

所以她刚刚很怕他说出口。

再说了,他问她就要回答?

简欢低着脑袋,内心腹诽几句, 提着半拖在地的粉色裙摆, 脚尖一点, 就欲离开。

沉寂之这回没有阻止她。

他站直,立在银杏树下,静静看着背影匆匆的女孩,慢吞吞道:“你不说,我就当你答应了。”

简欢:“??”

简欢脚步一滞,回头就骂:“你想得美!”

秋夜的风微凉,拂动沉寂之额前乌黑的碎发,他笑了一下,轻轻吐出一口气:“所以简欢,你的答案,是什么?”

少年的声音很低,夹在风里,飘啊飘,悬在空中久久不落,如他此刻的心。

简欢手垂在身侧,指尖下意识勾着裙上的绣花。

她低着头,用绣花鞋轻踩地面的落叶,乌黑的瞳孔不住翻动。

两人隔着满片金灿灿的银杏叶堆,沉默地站着。

背后是破旧的黄土墙,一阵风刮过,泥土扑簌簌地落了一片。

前面是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江面,水推涌过来,一下一下拍打着岸边的岩石,哗啦啦的轻响。

半晌,简欢眼眸一亮。

有了!

她知道如何应对了,这既能让他还债,也能让她在日后留有余地。

简欢眨眨眼,在内心酝酿了一下,捋直被她抓皱的襦裙,然后迈动双腿,一步步朝沉寂之走回去。

沉寂之眼睫轻轻一划。

简欢在他面前停下,笑意盈盈地对他勾了勾手指。

沉寂之不动声色地看她一眼,心中权衡片刻,俯身低下了头。

简欢再走近一步。

沉寂之的呼吸停了半拍。

她半踮脚,仰着头,特意贴近他的耳侧,就像他之前对她做的那样,柔声道:“合适不合适,要你告诉我,我才能知道呀。”

耳朵酥麻一片,刹那间,仿佛有一缕电光在背脊划过,沉寂之下意识绷直了身子。

他垂眸,能看见简欢脸上,被月光和灯光照亮的绒毛,像一丝云那般柔软。

沉寂之喉结滚动,嗓音像含了沙:“嗯?”

秋夜清凉,但简欢却莫名觉得有些热,她绷着脸,学着现代电视剧看过的那些坏女人的样子,道:“接下来,你得告诉我,你为什么合适,哪里合适。”

顿了顿,女孩用了最嗲的气音:“然后等你还完债的那天,我再告诉你行不行。”

说完这段话,不待他回答,简欢就跑了。

她匆匆回了大娘家,嘎吱一声将房门阖上,仿佛虚脱般往门上一靠。

简欢望着黑漆漆没点灯的房间,长长吐出一口气,两只手拼命地给红透了的双颊扇风。

早知道今晚是鸿门宴,她就直接把菜扣下,不给他送过去了。

美色误人啊,美色误人。

清晨时分,天色还早,街巷里已经开始热闹了起来。

各家各户炊烟袅袅,媳妇在准备早膳,郎君在清点一会儿要用的农具。

当下已到了秋收的季节,水稻已熟,正是大伙忙碌的时候。

小胡子滑稽的老头拿着个酒囊,摇头晃脑醉醺醺地走进自家小院。

他双手撑在窗前,看着卧房里盘腿坐在蒲团上打坐修炼的徒弟。

一旁的床上,大红花被整整齐齐。

房内没有任何未散的暧昧气息,他的徒弟,童子身还在。

谷山咦了声:“你们两个昨晚没成啊?”

闻言,沉寂之睁开双眼,看着他师父略显猥琐的表情,一言难尽:“你在想什么?”

谷山:“什么我在想什么,你都让我不要回家,把家让给你们两个了,那不就是要双修吗?”

“……”沉寂之嘴角一抽,“不是。”

谷山奇怪了:“不是要双修的话,你支开我干什么?”

这逆徒还花了一两一百文支开他呢!

沉寂之重新阖上双目,淡声解释:“我只是告诉她一声。”

“告诉她什么?”谷山摸了把小胡子,觑着沉寂之,“你的心意?”

沉寂之敷衍地嗯了声。

“……”谷山一拍大腿,人就到了沉寂之面前,“徒弟,你此举鲁莽啊!”

沉寂之:“?”

谷山唉了声:“勾小姑娘不能这么做,有句话你没听过吗?你不能直接表明心意,先去牵小姑娘的手,人家给你牵了,就表示这事稳了!”

“你那不叫勾小姑娘。”沉寂之语气漠然,“叫占人便宜。”

“……你师父还能骗你不成?”谷山用酒囊指着沉寂之,“你师父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,男男女女的事,师父比你懂得多多了,听我的,准没错!”

沉寂之复又睁开眼,呵了声:“你?”

“我先前听人说,你和李堂主当年看上一名女子,结果最后,你们俩都没成,那女子嫁给了南尘仙岛的长老。”沉寂之看着谷山,挑眉,“所以,你要教我?”

谷山:“……”

这逆徒,还真一点师徒情面都不讲,几百年前的老事了,也拿出来说。

他咕哝着,猛灌了口酒,把此事揭过:“算了算了,儿孙自有儿孙福,我也管不了你。”

“师父这就走了。”谷山伸了个懒腰,“你们自己看着办罢。”

沉寂之闻言一顿:“你去哪?”

谷山吐出两个字:“宁辉。”

沉寂之懂了,他点点头,从蒲团上起身,走到窗前。

院子里,枫叶红若火,谷山迈着醉醺醺的步伐,在院中越走越远。

“师父。”沉寂之忽而开口。

谷山停下脚步,回过头:“啥事?”

沉寂之沉默片刻,道:“路上保重。”

停了停,他又道:“我金丹了,有事也可以找我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”

谷山笑了下,懒懒散散地挥挥酒囊,很快就隐入晨曦之中,消失不见。

三日后,简欢瘫在床上,在刷玄天镜。

宁漳城的事告一段落,该交代的她都交代了。

今早羽青长老也放了话,这里已经没有需要她和沉寂之参与的事务。

他们有私事的话,便可离开宁漳了。

宁漳城的事其实还没查清楚,但一时半会儿也很难水落石出。

魔族做事谨慎小心,宁辉的城主府里,什么线索都没有,暗殿里,知道最多的内殿之人,悉数被宁辉灭了口。

如今事情如何,还要看谷山那边的进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