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5章(2 / 2)

有没有志同道合的朋友,达成梦想的圆满,甚至是,一见钟情的恋爱。

片晌,时萤鼓起勇气开口:“陆斐也,好像都没听你讲过自己的事。”

“你想听什么?”陆斐也语气慢悠悠的,说着拧开刚买的汽水递给她。

时萤接过饮料,低头想了想:“陈哥说你在外所的时候就像个不眠不休的机器,其实你已经很厉害了,升par不过是早晚的事,为什么非要那么拼?”

时隔多年重新见到陆斐也,就是他以熟悉又陌生的姿态,西装革履,光辉夺目地出现在她面前。

记忆中的他,和执拗的方景遒不同,总有胜券在握的耐心,不会为了去证明一时的意气过分苛待自己。

陆斐也没有立刻回答,低头将饮尽的易拉罐潇洒扔进垃圾桶。

铁皮的碰撞声中,他想起大三交换出国那年,正值陆良刚去世。

不管是不是真的人死债消,都不必再担心陆良捅出什么新篓子。

背负已久的累赘卸下,他本该变得轻松一些。可事实上是,在国外那几年,他的确逼得自己比以往还要辛苦。

沉默须臾,陆斐也突然低下眼,意味深长地看向她:“真的想知道吗?”

原因似乎算不上复杂,起初不过是场随意的赌注。

……

大一那年,元旦刚过去不久。

A大提前于附中放了寒假,赢了Toshow那场比赛后,陆斐也和方景遒又连比了几场偏业余的线上赛事。

那一天,游戏刚刚结束,方景遒瞥了眼右下角的时间,喊了句“遭了,忘了得去接我妹了”,就匆匆下机。

陆斐也扬了下眉:“高中了还接人放学?你这哥哥倒是挺称职?”

“当然不是接她放学,他们刚分班,之前高一的班办了场聚会,我姑出差,家里没人做饭,我就说等她聚会结束,就接她去吃饭。”方景遒解释完,又转过头问他:“你是不是也去城东那边啊,一块走?”

“嗯。”陆斐也点了点头。

……

他们出了网吧,搭上了公交,没几站就在城东步行街下了车。

陆斐也站在公交站牌下,抬了抬眼,瞥见不远处的KTV门口走出来几个人,时萤背著书包,安静跟在众人身后,低头看手机,像是在发消息。

“等等再过去吧。”

方景遒突然止住脚步。

陆斐也撩起眼皮问:“为什么?”

“小女孩儿爱闹别扭,不愿意我老出现在她同学跟前,非说要避嫌。”

方景遒说完,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,然后拉着他走到不远处的一家奶茶店,看着饮料单,跟店员点了杯草莓斑斓奶茶。

就在这时,刚从KTV出来的那群人路过了奶茶店门口,隔着几米的距离,显然并没有看见他们。

陆斐也倚在视觉盲区的门边,听到时萤旁边的女生拉着她问了句:“时萤,何千峰生日你去吗?”

时萤看了眼前方聊得正起劲的几个男生,随后摇了摇头。

骄溢的男声清晰传来——

“就算考上市状元有什么用,七中的,学个法律能有什么出息,以后还不是给人打工。”

陆斐也挑了下眉,眼神冷淡下来,意识到对方好像是在说他。

附中成绩至上,本校直升的学生分数和家境普遍更好,向来在学校里有种抱团的傲气。

时萤一直低着头,默不作声地站在那,看着像是在玩手机,陆斐也却发觉她的手指压根没动。

过了几秒,她冷不丁被对方点了名:“诶,时萤,陆斐也跟你哥一届的吧,要不是你哥心思都在竞赛上,也轮不到他当状元吧。”

这句话后,门外突然沉默。

不知过了多久,陆斐也听到女孩软糯的声音:“是吗,我不觉得。”

声音轻柔,却很坚定。

“你说什么?”对方明显愣了愣。

时萤停顿一秒,继而攥着手抬头:“你刚刚的话,倒是让我想到了今天英语课上老师念的那句英文诗。”

“得志者在吹嘘得到上帝的眷顾,上帝却引以为耻。”

陆斐也就这么听着,目光越过狭窄视角,瞧见女孩穿着附中白蓝的校服,温软的脸上神情严肃,突然笑了。

大概是她平时太过乖巧,那男生完全没有料到她的激烈反应,下意识张了张嘴,却没能反驳出声。

但时萤底气十足,还没结束。

“你之所以能高高在上地蔑视别人,不过是仗着自己有个好父亲。其实你很清楚,抛却这一点,你哪里都比不上陆斐也。”

“或许你以后能够靠着父亲获得不错的经济起点,但他和你不一样,他不必靠任何人。”

“等到二十年后——”时萤突然停顿,像是觉得这个时间太长,话锋一转,“不,可能十年后,你就要丧失这份自命不凡的骄傲了。”

平时最好脾气的人,一旦摆出冷漠不屑的态度,往往更加致命。

男生大概没被这么对待过,脸色红一阵白一阵,最后携着怒气,和几个朋友扬长而去。

奶茶店外,就只剩下了时萤,和她身边满脸震惊的女生。

“以前没发现你这么厉害,何千峰刚刚脸都气绿了,不过你为什么——”那女生话说一半,醒悟过来,“哦,我想起来了,陆斐也是你哥朋友吧?”

时萤看似平静地站在原地,面无表情地点头,提醒道:“嗯,公交来了,你也先回家吧。”

“那你呢?”

“我在这等我哥过来。”

“好吧,那我先去坐车了。”

眼见着女生上了公交车,时萤回应着对方,微笑着挥了挥手。

可是当公交开走一段距离后,她瞬间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,卸掉了所有力气,低着头抱膝蹲在了原地。

陆斐也听见她小声啜泣,自言自语的声音,软得像轻挠在心口的猫叫。

“怂死了,怎么这么没出息。”

方景遒取过封装好的奶茶,叹了口气,拍拍他的肩膀,指着人小声道:“看吧,就说她是被逼急了会咬人的兔子,可惜咬完人就暴露本性。”

陆斐也沉默着收回视线,正要开口,就被方景遒得意地伸出手打断:“行了,不用谢。我妹这人护短,知道你是我朋友,爱屋及乌。”

门外的女孩肩膀微微颤动,方景遒提着奶茶又说了句——

“等会再出去吧,叛逆期要面子,可不想被我瞧见她凶完人犯怂。”

……

“真的想知道吗?”

挤满人的广场前,男人认真的眼神忽地让时萤不自觉怯懦起来。

她隐约意识到什么,刚想抵触地将话题扯开,陆斐也却已经低沉地开口。

嗓音里像是携着跨越时光的引力,将她所有的心绪吸引。

“那时候只是想——”

“时萤,我不想让你输。”

他哪里是不眠不休的神祇,国外最辛苦的几年,不是没有过疲倦,真要说,那时的他是怎么撑下来的……

大概是在某些懈怠的时刻,总会不自觉想起她当初信誓旦旦的言辞。分明觉得那是她义愤填膺的傻气,却仍忍不住在心里补了句:不需要太久。

她像是没有私藏一分,把所有信心都借给了他,替他下了背水一搏的赌注,还擅自圈注了十年的期限。

他不想让她输。

陆斐也赢过很多次,后来却发现,似乎每一次都没有这个赌注来得重要。

那个连吵架吵不过对方都能把自己憋哭的女孩,唯一一次底气十足的输出,他哪里舍得让她满盘皆输?

作者有话说:

【得志者在吹嘘……】出自《飞鸟集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