实在犯不上。
姜锦鱼勉力安慰,也只让姜仲行脸色稍霁,他心中早已打定主意,不能这样浑浑噩噩下去,但面上却不显出什么,态度温和:“这些事不用你操心,爹心里有数。你这回还得多亏了衍哥儿,明日把衍哥儿请来家里用饭,我要好生谢谢他。”
姜锦鱼也适时露出笑来,故作轻松逗他,道:“阿爹,你不知道,今日顾哥哥可厉害了!”
“是么?”姜仲行摆出感兴趣的态度,配合道:“那你好好与我说说。”
父女俩个叽里咕噜说着话,好不温馨。
而此时的叶府,福嬷嬷在门外踱步,来来回回。
丫鬟从老太太屋里出来,被门口的人影惊了一跳,走近才认出人来,福身道:“嬷嬷,您这是找老夫人麽?”
话音刚落,就见福嬷嬷一跺脚,也没看她,直接往老太太屋子里去了,仿佛有什么急事似的。
什么事啊?丫鬟心下纳闷,嘴上却不敢多问,老老实实去干自己的活儿。
福嬷嬷进了门,捡佛米的叶老夫人听见动静,回过头来,见是福嬷嬷,没生气:“玉福,这是怎么了?”
福嬷嬷是叶老夫人出嫁时的陪嫁丫头,两人主仆感情一直很深,福嬷嬷一心为主子着想,叶老夫人对着这忠仆,也比旁人多出几分宽容和信重。
福嬷嬷附耳过去道:“老夫人,今日姜姑娘从少爷屋里出来的时候,我仿佛看见少爷起身用了拐杖。”
叶老夫人心中一喜,追问:“当真?”
福嬷嬷一脸诚恳点头:“当真。老奴人老了,可眼睛没花。再一个,您瞧瞧这些天,少爷除了同您说过几句话,还同旁人好生说过话麽?可今日姜姑娘进门没一会儿,老奴便听见屋里有说话声,两人一来一往的,虽没听见说的什么,可气氛却是很不错。”
叶老夫人听得含泪,忙拜了拜面前的小佛像,虔诚恭敬:“佛祖保佑。”
福嬷嬷却不觉得是佛祖起了作用,她越想越是坚定自己的想法,定是那方士算的准,这姜家姑娘非但人生的好看,还命里旺自家少爷。
福嬷嬷一心盼着小少爷好,试探道:“老夫人,您说的那童养媳的事情,还作数麽?”
叶老夫人听得一怔,摇头道:“怕是不成了,往后不提这事了。”
“这……这为什么啊?姜姑娘不肯啊?”
这姜家肯不肯,那还不是他们叶家一句话的事情。嫁进来那就是叶家嫡孙媳妇,还能亏了姜姑娘不成?
叶老夫人幽幽叹了口气,还是摇头,“不成,这事别提了。”
老夫人说了不行,那肯定就是不行了。
福嬷嬷知道主子瞧着慈祥,其实不是个轻易改主意的人。
所以,她心里觉得惋惜,可面上却不敢多劝。小心翼翼收拾着捡好的佛米,打算明日送去小厨房,熬粥给小少爷送过去。
叶老夫人在床边坐下,听得福嬷嬷出门关门的声响,微微一怔,思绪渐渐飘远了。
在心里数了数,阿翡居然已经过世快十年了。
以往,她很不愿意想起自己这个独女,也不许旁人在她面前提起。
当年叶翡实在令她失望透顶,她独独这么一个女儿,自然疼得如珠如宝。
彼时,叶顾两家都还未发家,尚在夏县,叶家行医,在县里有个医馆,叶老爷子是县里出了名的圣手。
后来,顾家老爷子染了恶疾,叶老爷子宅心仁厚,不顾自身安危,为顾家老爷子诊治多日,可换来的却是顾家的恩将仇报。
顾老爷子不治身亡,顾氏族人上门大闹,连着闹了几个月,官府都来了好几趟,仍是没个结果。最后,叶老爷子活活给顾家逼得以死自证。
两家结下了这样的血仇,她从小疼到大的女儿,跑到她跟前,说要嫁给顾忠青,要嫁给逼死她阿爹的人家。
叶老夫人当时便给了叶翡一个巴掌,没留半分情面,直言:“你若是要嫁顾忠青,那我们母女情分到此为止,往后你再也不要上我顾家的门!我就当你死在外头了!”
那一巴掌生生斩断了两人的母女情分,叶翡跟着顾忠青走了,而后儿子考上了进士,她便跟着儿子进了盛京,后来便辗转在地方上当官,母女俩再没有见过面。
再一次听到叶翡消息的时候,是顾家来了个下人,报的死讯。
儿子当时劝她:“阿娘,妹妹都已经去了,一切都烟消云散了。往日的事情,您就原谅妹妹吧。”还道,“听说妹妹还留了一骨血,我如今官也比顾忠青大了,将那孩子接来吧。我怕顾家不会好好对他。”
她当时执拗,非但没同意,还逼着儿子不许派人去送葬。
如今再看到女儿的骨血,叶老夫人心里后悔不迭,恨自己当时心狠。
可后悔也没用,她看得出来,在顾衍心里,她这个外祖母,甚至比不上姜家的那个小姑娘重要。
阿衍看着那小姑娘的眼神,温和中带着安抚,仿佛那才是他亲近的人,而她只是一个关系疏远,需要他客套的长辈。
所以,方才玉福那样说,她也没松口。
姜家那小姑娘是很好,可阿衍从小到大,怕也是难得有这样让他心甘情愿保护着的人。不管他当成妹妹还是什么,她都不愿意去动那小姑娘一分一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