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夜。
烛光如豆,桌边的许七安捧着地书碎片,传书道:【我今日又与国师探查了地底,先帝并没有回来,按理说,这样一个可怕的人物,不应该走的无声无息。】
【二:没准已经取代元景帝,在皇宫里当皇帝了,哦,我忘了,他就是元景帝。】
对于先帝的失踪,许七安非常在意,一位秘密修行四十年的高品强者,被发现藏身之地后,就无影无踪了。
这让许七安无比焦虑,因为先帝就是元景,元景就是先帝,而他和元景有大仇。同理,他和先帝有大仇。
现在,一个顶级强者潜伏在暗中,时刻都可能咬你一口。
谁不怕?
当然,也可以寄希望于元景的一切失态表现都是伪装,先帝是巅峰高手,高手就要有高手的气度,不会在意自己这个蝼蚁。
淮王是神殊杀的,关我许七安什么事。
如果换成其他顶级强者,许七安或许会抱一抱幻想,可对方是先帝,先帝被地宗道首污染了。
一个充斥着恶意,本性完全邪恶的巅峰高手,必然也是睚眦必报的。
【四:我们不妨换个思路,诸位觉得,元景,啊不,先帝走的是哪个修行体系?】
地书聊天群,智慧担当之一的楚状元,提出了问题。
先帝早早的破身,等于自断武道之路,他跟着洛玉衡修道二十一年,毫无疑问,走的是人宗的路子……许七安回复:
【三:人宗吧。】
【四:这和我想的一样,那么,人宗的修行之法,有什么弊端?业火灼身,先帝品级很高,他和国师一样,需要借助气运压制业火。那他肯定不会离开京城。】
【一:不,你错了。先帝和洛玉衡不同,洛玉衡需要国师之位来借气运。先帝本身就是皇帝,身负气运。】
智商担当之一的怀庆,否则了另一位智商担当。
啊,这样啊,那没事了……楚元缜心里嘀咕。
【一:京城里有监正,他既然不在龙脉底下,那绝对不会在京城久留。必定离开京城了,至于去了何处,在做什么,这个无法猜测。】
最典型的方法,是根据先帝的目的,来判断他的位置……也就是说,想知道他在哪,要先知道他想做什么……许七安揉了揉眉心。
目前已知道的情况,先帝为了长生,吞噬了元景和淮王两个儿子。
他如愿以偿的多活了四十年。
因此先帝的终极目标,依旧是长生。
可问题是,先帝再厉害,能有高祖武宗厉害?能有儒圣厉害?
这些人物都逝去了,何况是先帝。
“按照得气运者不可长生的天地规则,先帝的真实年龄80往上,儒圣也只活了82岁。这意味着先帝其实大限将至。当然,人和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,先帝也可能会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,比儒圣多活一岁。
“如果我是先帝,我会不顾一切的谋求长生之法,但,但到底该怎么做呢?”
不是他不够聪明,而是他接触到的信息太少,连做出假设的方向都找不到。
先帝到底干什么去了?
说起来,魏公出征快半个月了,也不知道战况如何。
……
在大军出征近月余的某个晚上,月色如水,清亮皎洁。
“哒哒哒……”
京城外的官道上,一匹快马疾驰而来,嘴唇干裂,风尘仆仆的驿卒勒住马缰,用嘶哑的声音喊道:
“开城门,八百里加急……”
穿过外城,内城,皇城,一路送进皇宫。
深夜里,王首辅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,老管家拍打着房门,喊道:“老爷,老爷,醒醒……”
漆黑的屋子里,烛光亮起,睡在外室的丫鬟披上衣服,举着烛台,匆匆跑去开门。
俄顷,丫鬟小碎步进来,低声道:“老爷,衙门传来消息,说有八百里加急的塘报。”
王首辅年纪大了,深夜里被吵醒,精神难掩疲惫,他捏了捏眉心,道:“更衣。”
内阁这样的重要衙门,夜里是有人值班的,为的就是预防这类紧急事件。
八百里加急也好,六百里加急也罢,驿卒都是玩命了的跑,跑死几匹马很正常,任何时辰都有可能送过来。
在丫鬟的服侍下穿好官袍,王首辅乘坐马车,在车轮辚辚声里,进了皇宫,来到内阁衙门。
王首辅脚步飞快,进了堂,坐在属于自己的大案后,缓缓道:“塘报!”
堂内值夜的官员当即奉上牢牢保管在身边的塘报,八百里加急的文书,只有几位大学士能拆开。
王首辅取出裁刀,把火漆挑开,纸页哗啦的微响里,他抽出了塘报,展开阅读。
他旋即陷入了死寂。
……
武英殿大学士钱情书,建极殿大学士陈奇,东阁大学士赵庭芳等六名大学士联袂而至,他们进入内阁,来到首辅堂内。
他们错愕的发现,这位内阁首辅,位极人臣的王党魁首,似乎一下苍老了好几岁。
他脸色灰暗,微红的眼眶里,略显浑浊的双眼有些呆滞,似乎沉浸在某种沉痛的氛围里无法挣脱。
明明昨日王首辅还好好的,是什么样的打击,让人一夜之间,精气神凋敝成这般状态?
王首辅抬起头,环顾众学士,低沉的声音缓缓道:“魏渊,牺牲了。”
顿了顿,他补充道:“十万大军,只撤回来一万六千余人。”
轰!
每一个人都仿佛被雷劈了一下,心神俱震,脸色僵凝。
武英殿大学士钱情书喃喃道:“这,这不可能,不可能……”
王首辅语气恢复了一些,沉声道:
“我知道这很难让人相信,但目前来说,这就是事实。诸位大人,请摒弃一切不好的情绪,听我说完,这场战役打的很奇怪,塘报已经传进宫里,在早朝之前,我们先商议一下……”
黎明将近,众学士神态疲惫,忧心忡忡的离开。
王首辅招手唤来一名心腹,面无表情的吩咐道:“派人去一趟许府,告诉许七安东北战事的情况。”
不给纸条,是为了不留把柄。
待心腹退下后,王首辅踱步到窗边,望着黎明前最黑暗的夜色,久久不语,犹如一尊雕塑。
魏渊,没有了你,今后的朝堂何其寂寞。
……
天还没亮,“笃笃”的敲门声同时唤醒了房间里的钟璃和许七安。
后者回应道:“谁?”
门房老张的声音传来:“大郎,有人找你,自称是内阁的人。”
内阁?王首辅派人在这个时间找我?!
许七安当即起身,披上袍子,道:“带我去见他。”
出了房间,一路来到外厅,许七安看见一位面生的,穿着官服的中年人,站在厅中。
“许银锣!”
中年官员本能的,下意识的喊出这个称谓。
许七安习惯了京城人的“守旧”观念,直截了当地问道:“这位大人,找我何事?”
中年官员说道:“首辅大人托我来给你带句话。”
果然是王首辅……许七安颔首:“请说。”
中年官员反而犹豫了,酝酿许久,低声道:“魏公,牺牲在东北了。”
……